一盆冷水把季明书从昏迷中浇醒过来。
他睁开眼,朦胧中看见眼前有人,然后尝试着动下后发现双手已经被绑住,全身上下也是火辣辣的疼痛。
季明书咬紧牙关,努力试着站起来。
“说吧,你是谁。”前面有人在说话。
季明书看去,发现几人他都认识。
一个身形高大似巨人一般,一个矮小阴险,这两人季明书见过,而另一个全身白的不像常人,他也能猜到这人就是帝江。
除此外,还有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
季明书只感到内心一阵酸楚,既然三将都在,那么,告诉他叫托娅的这个女人定然就是鸾鸟了。
季明书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托娅并非常人,现在也只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他看向鸾鸟,眼神复杂又弥漫着忧伤。
“看呆了吗?”巴蛇看到季明书直勾勾地看着鸾鸟,心中一阵鄙夷,走上前去,“说你是谁,免得吃苦。”
“我是白羽国将军的儿子。”
“白羽国的人我都知道,没有你这样的。”巴蛇弯下身,一只手直接按住了季明书受伤的肩膀。
“啊!”一阵剧痛瞬间袭上了季明书的身体,他发出一声惨叫,拼命挣扎起来。
“才这点痛就受不了了?”巴蛇冷笑道,手更加使劲地按去。
更大的疼痛传遍身体,季明书牙关紧咬,全身颤抖,冷汗也直冒出来。
“你是还没见过我巴大爷的刑具,等一下,你只会后悔还活着!”巴蛇眼中泛出阴险的光芒。
季明书强忍疼痛,双眼怒瞪着他,眼里也冒出仇恨的火焰。
“巴蛇,让我来吧。”鸾鸟走上前,轻轻说道。
“别费工夫了!就让鸾鸟来,快点!”四人身后,还有一个满脸胡须肥胖的人不耐烦地吼道!
他就是洛崩。接到巴蛇的消息,他便从黄金矿场赶来,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黄金开采,对被擒的刺客并无太多的耐心。
巴蛇听到洛崩命令,也不再做声,退了回去。
鸾鸟踱步走到季明书身前,她蹲下身子,嘴巴靠近季明书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记住你的誓言。告诉他们你是夔玉堂的人。”
只见鸾鸟拿手在季明书眼前一挥,声音如天籁一样温柔而又遥远,“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
季明书大为不解,脸上满是疑惑。他脸上的神情被其他人看到,他们反而笑了起来。
“嘿嘿,就被鸾鸟给迷住了。”
“说我是夔玉堂的人?”季明书脑袋正在飞速地思考。他知道夔玉堂,父亲这次也是把他当成最大的敌人。
“如果说是夔玉堂的人,似乎并无坏处…”季明书的思考又被身上的疼痛给打断,他咬咬牙,横下心来。
“是…是夔玉堂派我来的。”
鸾鸟微微一笑,继续追问:“目的呢?”
季明书看向鸾鸟,她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但并没有再给他暗示。
他舔舔嘴唇,决定这次说真话:“目的是杀掉洛崩的四将,削弱洛崩的兵力。”
鸾鸟点点头,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然后回过头,看向洛崩,示意他还有什么要问。
“我就说了是夔玉堂那个狗贼。”洛崩一脸就是如此的样子:“他是三岁小儿还是瞧不起我,派这些人就来?哈哈哈!行了,把他押下去,明天去街上把头砍了就行了。”
“将军。”巴蛇开口说道:“把人交给我吧,我好好折磨他一下,看还能问出什么。”
“可以,你带走吧。”洛崩说完就欲走。
“洛将军!”鸾鸟叫到,“还是把人给我吧,我看他奄奄一息,万一被巴蛇弄死了,明天就没办法行刑了,人就交给我来继续问。”
巴蛇看向鸾鸟,神色极其不悦,“这种人也要跟我抢?”
鸾鸟笑道,“这样的无名小卒,你也要去折磨,是不是刚才吃了大亏,心里不痛快呀?”
“哼!”巴蛇冷哼道:“这种人能伤我一根毛发我都佩服他。”
“行了!”洛崩打断他们:“交给鸾鸟!明天行刑就交给你巴蛇!”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明天你们四人都去,不是要杀你们吗,你们就给夔玉堂那些老鼠们一个机会。”
说罢,洛崩就急忙走出门去,他一刻不在矿场那里,就一刻不得安心。
天狗走到季明书面前停下,然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也走了出去。
“哼!你以后少跟我争,在我面前,你没什么用!”巴蛇下斜的眼睛盯着鸾鸟。
鸾鸟没理巴蛇,吩咐卫兵把季明书押进了自己的牢房。
天色更黑了,众人也纷纷散去。
鸾鸟回到自己的地牢里,支走了卫兵,走到牢门边坐了下来。
“把我杀了吧。”季明书看向鸾鸟,语气平淡。
“不行!”鸾鸟摇头,“我把你带来,只是让你今晚少受一些折磨,是我感谢你遵守了誓言。我若现在杀了你,我也会遭到怀疑。”
“你明明就是四将之一,为什么你会想杀巴蛇?”
“这个我不能说,大家都有秘密,比如我现在问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你也不会说对吗?”
季明书沉默不语,认同了鸾鸟的说法。
鸾鸟看向季明书,一张英俊年轻的脸上占满了血污,他闭着眼睛靠着墙壁,面对明天将死,似乎已经毫不在意。
“你告诉我,明天会有人来救你吗?”话刚出口,鸾鸟就觉得说错了话。明天别说四将都在,就仅只有天狗一人,也没人能从他手上救人。
“没有人,只剩我一人了。”
“那你害怕吗?”
季明书睁开眼睛看向鸾鸟,笑道:“之前怕,后面我决定自己去杀巴蛇后就不怕了。“
“为什么?”
“从小我认为,战场只不过是用兵遣将,熟读兵书就能百战百胜。现在我才明白,士兵不是你手上的剑,而你才是他们的盾,只有你不可摧毁,才能携其胜利。如果没有勇气面对死亡,又如何要求你的兵为你赴死。”
“你现在领悟这些有何用?你明天就要死了。”
“不晚。”季明书透过牢门向外看去:“古往今来,谁又不死?为何有人能留下姓名?”
“有人同我说过。”鸾鸟说道,“留下姓名也看要怎么留,一代明君名流千古流芳百世,而亡国昏君人所不齿遗臭万年。”
“同你说这话的人一定地位很高。”季明书又轻轻笑道:“我死了,有人会知道我没有逃跑。而我活着,大家就会知道我是丧家之犬,是牺牲别人的命才活下来。”
“呼…“鸾鸟轻轻叹道:“我们也是朋友了,可惜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然每年还能给你烧些瘗钱,看望看望你。”
“我也不知你的名字,尘事三千事,何必牵挂。”
“我早就告诉你了,托娅就是我的名字,我没有骗你。”
季明书点点头:“谢谢你,若有将来,我希望能同你拈花把酒,共赏明月。”
“给你唱首歌吧!”鸾鸟说道:“算是给你送别。”
不等季明书说话,鸾鸟就轻启朱唇,歌声宛转悠扬飘了出来。
与君歌一首,请君倾耳听。
千山绵绵恨别离,地崩山摧壮士死。
细雨廖廖消残酒,梦醒空对寒甲衣。
与君饮一杯,化为相思泪。
狂风扫残花,庭院晚秋锁千重。
惊鸿作游龙,栖鸦魂灭吴钩冢。
天雨成泪涌,烟消云散万事空。
与君舞一曲,伴君赴黄泉。
一骑纵横十万里,百万亡魂尽折戟。
但愿忽自天上来,勿忘妾身两鬓白。
鸾鸟的歌声忧伤重重,回绕在牢房里。当余音停止,两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中。
在这片悲伤的寂静里,有泪滴落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