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月干完活,天色还早,黄小燕还要继续干,林月就先叫记分员来记工分,完了后记分员让她晚饭后记得到集合点集合,大队长要开会,林月干脆地应下了,想也知道是为了鱼塘的事情。
林月拿着昨天换来的布票上了山,在山脚下还有不少人在打草,玩的好的也就几个大婶,林月打了招呼就走上山去。
等她气喘吁吁的到了地方,天边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红霞,女人小孩们说话嬉笑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加快步伐,敲了离得最近的那户人家的门。
“谁啊!”中气十足的女声带着点彪悍。
门一打开,林月就笑着叫了声“姐”。
谢大花高兴的邀着林月进门,“你咋来了?家里还好不?这个点来,怕是没吃饭吧,正好,柱子爹正在做饭,一会儿吃了饭再走。”说着,谢大花就朝里面喊:“柱子他爹米饭多做些,月月来了!”
里面闷闷的应了一声。
林月连忙表示不用,她掏出口袋里的布票,“姐,我今天来,是想和你换些土豆萝卜啥的,家里小子实在是能吃的紧,家里的菜都不够他们霍霍的,就想着用布票换点菜,吃饭啥的你也别留我了,家里实在离不了人,阳阳、大山和小海还在家里等我换点菜回去做饭吃呢。”
“再说了以我俩的关系,我可不会客气,再说了孙大哥的手艺那叫一个好呦!我可不舍得走,不过今天确实不行,下回,下回我带着家里三个小的一起来,要是把你家吃穷了,你可别闹啊!”说完林月又冲着里屋喊:“孙大哥可别煮了,我一会就回了!”
“你哪儿来的布票啊?呦,一月份才过期啊,你咋不去镇上换了,能换不少钱呢!”
林月也知道这个理,可一方面是当时林月确实拿不回那么多的东西,一方面是她想到了谢大花家孩子多,一大家子身上穿的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谢大花救过她一命,林月有啥也会想到谢大花一家。
“换啥钱啊,最近路上有劫道的,我昨晚上从镇上回来都差点被抢了,要不是碰到一队的刘书记,我从亲戚家借的粮食就要被抢了!”
谢大花一脸惊恐的问道:“你没受伤吧!”末了还上下打量着林月,“你这女娃子也忒不乖了,大晚上的走夜路,出了事谁负责,阳阳他们怎么办?这回碰巧有人救了你,要是下回没人救怎么办?你就不能多跑几步让你孙大哥帮你跑路?”
林月心里暖暖的,“姐,哪里就那么倒霉,每次都碰到劫道的,好好好,我以后不会一个人去镇上了,就算去也把你叫上!”
“这才对,行了,你这些布票你就先拿回去吧,土豆、萝卜啥的可都不值啥钱,我这就去给你收拾些。”谢大花把手里的布票又塞回林月手里,死活不要,还边数落她。
“你呀!家里没个大人就是不行,这么贵的布票竟然拿来换些不值钱的,你们家有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也不知道给自己做身衣服,都十六的人了,要搁别人家,那可是都能说人家了,把自己打扮打扮,找个好对象,不比啥都好?像你姐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嫁给了你孙大哥,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受磋磨呢!”
谢大花手脚利索的从地窖里拿了一大袋子的土豆、白菜、萝卜等一些能放的菜,都放在装自家编的背筐里,林月也没拒绝,笑吟吟的接过。
“要不要你孙大哥给你送过去,这么远的路。”
“不用,不用,拿了姐你这么多的菜我都很不好意思了,哪能让大哥送。”林月忙推脱,试着提了提手里的背筐,还挺重的。
屋里突然窜出几个小孩,大的不过比大山小海大一岁,小的也就刚会走路的样子,几个小子咋咋呼呼的围着林月叫姐姐。
“柱子,哪能叫姐姐,要叫阿姨!”谢大花声音爽朗,圆润的脸上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柱子乖乖的改了口,底下的两个弟弟也跟着软软的叫阿姨,林月摸摸柱子的脑袋,将手里捏着的布票塞到柱子手里,“阿姨这里没什么吃的给你们,这布票你收好,让你娘过年的时候给你们做身新衣服!”
林月抬头对着谢大花说:“姐,你也别拒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和你换菜你不接受就算了,我给孩子你可就不能拒绝了,你们家情况也不好,这布票你就留着吧!”
谢大花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他们家住在山里,肉啊、菜的都不缺,因为离得远,都少有人到他们这来,但就是因为这样,住在这的几户人家都算是散户,不属于任何生产大队,直接受公社管理,可是公社事情多,他们人少离得又远,公社的人都快把他们忘了,前几年灾荒都没顾上他们,要不是他们在山里偷偷的开了好几处荒地,只怕日子比队里的人还惨,就这样,每年除了要上交粮食外,基本上他们是没人管的,像布票、粮票什么的,他们也没有份,只能高价去换,她身上穿的这件都是孙国的旧衣裳,缝缝补补的满是补丁。
柱子拿着布票有些慌,他看向他娘,谢大花笑骂道:“阿姨让你收,你就收着,看我做什么。我这也没什么好的,也就土豆红薯多,这回布票我就先收下,下次来可别带什么东西来,听到没!”
林月脆生生的应下了,柱子也将布票上交给了他娘,带着几个小的出门玩去了。
“妹子留下来吃饭吧!饭我都做了,菜马上就好!”孙国手里拿着锅铲从屋里走出来。
谢大花也喊留林月吃饭,林月执意要离开,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夜间走路还是有些危险,尤其是昨天她才遇到劫道了,心里还有些犯怵。
见林月坚决,谢大花也没强求,连连表示下回记得把家里几个小的一起带来,林月都应下了,背着背筐加快脚步出了山,到家门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还没敲门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月转头看过去啥也看不清,就问是谁。
“是,是我,知青点的贺江青。”贺江青有些紧张,他对林月本能有些害怕。
“大晚上你不回知青点,来着干啥?”林月问道。
“我来捡柴,我做饭的柴火被人用完了。”
林月听后了然,回了声“哦”,就进了家门,她要快把菜背回家去,一会儿还要开会呢,没时间和知青说话。
等林月进了屋后,贺江青松了口气,背着柴火回了知青点,这个时候,大部分知青都正在吃晚饭,见他背着柴回来都和他打了声招呼。
贺江青将柴放到土灶旁边,这个土灶是他和王宇合伙起的,但吃饭都是各论各的,这会儿王宇已经吃完饭正在刷锅,见他回来就停下手中的动作,悄声问他:“你知道谁用了你的柴吗?”
他咋能不知道,又不是第一回了。
王宇见他不出声,以为他不知道,就说道:“我听说好像是赵鑫,就是在一队小学教书的赵鑫,那女人我第一眼就不喜欢,装模做样的,假得很!”
贺江青也不说话,安静的撇柴火。
王宇来得晚,他来的时候赵鑫都已经是小学的老师了,他也就清楚贺江青和赵鑫之间的那些事。
贺江青和赵鑫在没下乡之前在处对象,是见过家长的那种,因为种种原因,赵鑫下了乡,十六七的年轻人做事情都很冲动,在赵鑫的哭诉下,贺江青头脑发热的就瞒着家里人偷偷的报了下乡的名,等到要出发时家里人才知道,为此原本同意二人婚事的父母都变了脸。
下了乡后,两人巧合地被分到一起,说是巧合也不对,贺江青有个二叔叫贺柏,在整个庆省是鼎鼎有名的人,家里早就和他断绝了关系,但他一直都暗暗的护着家里人,听到下面的人说贺江青报名下乡,他就知道他大哥肯定不知道,再一打听,就知道了全部过程,他二叔也是心思通透的人,在他的暗示下,贺江青和赵鑫就被分到一个大队。
农村里农活重又多,刚来的城里娃没几天就叫嚷着要回城,可回城哪那么容易,没见五几年的知青到现在都没回家,有的甚至还在农村安了家。为了不被人说闲话,赵鑫便和贺江青约定,在外面要装作不认识,平时见面也都是眼神交流。
一起来的那批知青里有个特别出色的,中心城来的谷予岸,家里有些权势,一同来的还有同他一起长大的三个好友,他们也就是来体验下农村的生活,上工也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工分啥的,人家根本不放在心上,反正他们迟早要回去。赵鑫在这批知青里也算长得好,她又是会保养的,下乡大半月了,也没见她黑一点儿,反倒是贺江青,每天累的回到知青点倒头就睡,根本就没注意到赵鑫和那群中心城来的人走得越来越近。
要不是有回贺江青看到赵鑫偷摸摸的拉了谷予岸的手,他只怕还被蒙在鼓里,一向脾气好的贺江青当时就怒了,他为了赵鑫瞒着家里人下乡,他辛苦劳作不叫一声苦,努力适应农村的生活,就是想让赵鑫能在这里过得好点,让家里人能接受现实,结果就赵鑫转头就和别人好了。
他哭着质问赵鑫,她却一幅受了惊吓的表情,谷予岸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他贺江青胆子小,但不孬,和谷予岸就打作一团,后来被其它知青拉开。
这事当时闹得挺大的,作为闹事者,他被罚了半年的口粮,还搬到了知青点旁边的杂物房里。谷予岸为首的开始孤立他,时不时的还被拿走些他的东西,他去要少不得要被奚落一番,慢慢的他也就不去管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没过多久就传出谷予岸四人可以回城了,贺江青心里是没有半分波澜,倒是赵鑫没走成,反而成了前进生产公社的一名小学老师,他们一走,贺江青的日子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平静,今天柴火被人拿走,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拿的,他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了,左右她也要走了,两人也再没了可能。
王宇见贺江青没反应,撇了撇嘴,拿着自己的碗就进了屋子,贺江青慢悠悠的开始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