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深吸一口气,张二娘说的太有画面感了,一拖仨,她忍了。
“五毛钱,你爱要不要。”
“那不行,妹子啊,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娃娃不容易啊,你多给点呗!要不然两块?”张二娘舔着脸说,小姑娘脸嫩,她再多卖卖穷,说不定小姑娘心软就给多了呢,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她说五块钱的时候,小姑娘虽然有些惊讶,但没像其他人那样骂她扒皮的,这可就说明小姑娘有钱,这年头衣服穿破点也不意味着就穷,财不露白,她还是懂得。
“你去抢吧!抢劫还来得快点。”林月翻了个白眼,她也就是看在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不然理都不带理她。
“别啊!妹子,你看我这屋子,也就是我勤快,要是换一个人,这屋子早就破的不能住人了,你看这门,这可是我从我娘家背来的,这柜子都被虫蛀的不成样了,我都没舍得扔,没钱啊!我家三个都是女娃,除了最小的那个还小,另外两个我都给送到学校去了,我再穷,都要送她们去上学,可像我这样的寡妇,家里也没有个顶梁柱,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工分……呜呜……”
说到后面张二娘轻声哭泣起来,她一想到男人走了后,她一个人艰难的拉扯三个娃长大,其中的艰辛那是说都没处说。
这世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男人一死,上门打秋风的、吃绝户的,那是打都打不死,要不是她娘家大哥上门给她撑腰,她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林月听张二娘说的那些,也就想到了自家,她家还好,起码底下的都是弟弟,有男娃可以撑起门户,这几年吃绝户的事可是不在少数,就他们队上都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连队长都管不了。
看着张二娘哭,林月的心也软了,她抿了抿嘴,说:“一块,我这只有一块钱,你要是还嫌少,那咱们就去找我在民兵队的亲戚评评理!你这行为可算是在剥削我这个贫农了。”
张二娘一听,立马笑脸颜开说:“行,一块就一块,你等着啊!”
手脚利索的将锅里的粥都盛进一个印有主席头像的白瓷缸子,还挺大的,就是看起来像是好久没用过的样子,白色的漆都掉了不少。
“这是我家男人还在时参加公社里举办的劳动最光荣比赛里得的,我家里人少,碗啥的都是够用的,你要是不嫌弃这缸子就送给你了,你可别嫌弃,虽然旧了点,但也还是好的,经用着呢!”张二娘敲了敲缸子底部,怕林月嫌弃,还拿袖子擦了擦盖子。
张二娘热情起来,林月也不好板着个脸,将手里的扫把放下后接过缸子,说道:“那就谢谢婶子了。”
张二娘笑着说道:“这缸子我给你洗的干干净净的,老人家吃着也舒服,你看着盖子我也保存的好好的,洗好了把粥装进去,盖子一盖,外面再大的灰灰都进不去,方便着呢!”
道过谢后,林月拿着缸子就出了门,刚出门就被后面的张二娘叫住。
“妹子,今天的事你可别上心啊!婶子我没念过啥书,说话做事也没过脑子,那个,你可别让你家那个在民兵队的亲戚找我家的麻烦,我家三个娃都还小……”
林月转头就走,她这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来硬的她能比别人更硬,来软的就要看情况了,要早知道这大婶是这样的,她宁愿跑远点也不会去打招呼。
不过除了这些,这大婶还是挺实在的,就这缸子是开国那几年生产的,她之前在李奶奶家见过,后来被人偷了,那时候值不少钱呢,现在买的话都是小缸子了,没这个实在。
等她回到医疗室时,李奶奶已经醒了,医生看过李奶奶的情况说没什么大碍了,药要按时吃,身边不要离人。
其他都好说,就是最后那条有些难,李奶奶家只有爷孙两个,李奶奶那儿子在部队当兵,多少年没联系了,每年除了寄过来些钱外,连封信都没写过,现在又是农忙的时候,队上也腾不出人手。
唉!这事还是给队长说说吧,她自个也是个粗心的,再说李奶奶也是军属,年纪又那么大了,队长安排肯定不会差。
林月喂李奶奶吃了饭,还剩下不少,就问同屋的人借了碗,分了些给大锤,剩下的她三两下就吃完了,洗碗完后,她就准备先回去,家里有三个崽,她不放心。正好她回去找找队长,让人来接李奶奶回去,李奶奶现在下不了地,坐驴车最好不过。
和李奶奶招呼后,她就准备去看贺江青,主要是王宇那车的钥匙没还给人家呢,这车可是贵重物品,丢了她还真赔不起,等到了门口,林月一拍脑门,坏了!她忘了给贺知青带饭了。
屋子里多了两个卧床的人,贺江青和王宇两个正端着碗吃饭,林月见到这才不好意思的进了门。
贺江青听到声抬头就看见林月有些窘迫笑容,立刻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之前林月说了要给他带饭,他也应了,可王宇带来的面条再不吃就糊成一团了,浪费粮食不好。
贺江青偷偷摸了摸自己有些凸出来的肚子,想着能不能再塞点进去。
见贺江青停了动作,王宇还有些不开心,“吃啊!这面可是我费了不少劲弄来的,别浪费了。”
说完王宇捧着那个比他脸还大的碗就开始吸溜起来,那声音,在贺江青听来感觉有点脸红,他刚比王宇吃的还大声。
“我,我吃完了。”说完,贺江青还想表现得斯文些,用自个的手帕擦了擦嘴,一时忘了这手帕之前还被他借给人姑娘擦过汗的。
他忘了,林月可没忘,只是贺江青手快,林月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擦完了。
这时王宇也注意到林月了,他用袖子擦了嘴,就说:“林同志你去哪了?我可是给李奶奶、你和大锤都带了饭的,要是你再早来一会儿,就能吃上我老王家独家秘方做的面条了,你看,可把我给撑得。”
说着,王宇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还拍了两下,发出“砰砰”的闷响。
“谢谢王知青了,我吃过了,我来是想还车的,早上的事谢谢你们了,我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在,我有些不放心,打算一会儿就走,你们呢?”
“那我们一起回吧,江青的腿已经处理好了,等我把碗还回去就走。”说罢,王宇就站起身来,接过贺江青手里的碗就要去洗。
林月连忙打断道:“别,你慢慢来,你带着贺知青骑车回去方便些,我走路快,一会儿就到了,这钥匙你拿着,我就先走了啊。”
林月将钥匙还给王宇后,转身就往外走,也不管身后王宇怎么叫她。
因为心里惦记着家里人,林月基本上是一路小跑,还没进家,远远的就看见老三和老四两个搬了两个小马扎端坐在家门口,穿着被磨得起了毛边的背心双胞胎正在头挨着头打瞌睡,看到林月回来,林海立马向她跑来,林山则将小马扎都搬进屋里后,才小跑着向林月去。
“姐姐,你早上去哪里了?我早上起来都没看到你?问二哥,他也说不知道。”林抱着林月就不撒手,撅起的小嘴都可以挂油壶了。
“姐姐啊,去带李奶奶看病了,你二哥呢?去上工了吗?你们午饭吃了没?”
“嗯,吃过了,吃过饭后,燕子姐姐就来找姐姐了,然后二哥就跟着燕子姐姐走了。”
燕子?今天她不是要上工吗?
站在林海身后的林山补充说:“燕子姐说队长喊开会。”
林海也急忙说:“对!开会,然后二哥就跟着去了,让我们乖乖守着家,等姐姐回来。”
“今天没上工吗?”
双胞胎双双摇头。
不上工?这就奇怪了,队长现在恨不得能一人分为两个人用,怎么会允许他们不上工呢?
把门锁好后,林月带上双胞胎就去集合点那看看,林阳午饭后就被叫走,到现在也没回来,看来这回的事不小。
队上的人基本都在集合点,大老爷们抽着大烟,那味道直冲的小孩子捂起鼻子。在一群爷们中林月一眼就看到小大人样的林阳,他身边还站着黄小燕和她娘,两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月上前打了声招呼,黄小燕惊喜的叫了声,被自家娘掐了一把后才反应过来场合不对,立刻捂上嘴,小声问林月去哪儿了,去找她了几次也都在家,她那三个弟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林月也没提李奶奶的事,只是说散会了再说,就问了她队长开的什么会,怎么连工都不上了。
黄小燕双手环抱在胸前,有些气愤的就说了这次开会的原因。原来昨天晚上有小偷偷了三队的粮食后,没被抓着,三队的人跟着人一路跑到七队旁边的大屿山就不见了踪影,三队的人就怀疑是七队的人干的,七队的人当然不肯干啊,两队的人当时就差点干上了,还是张保国队长极力的劝说下,三队的人才后退一步,但要求七队必须给个说法,到了中午三队的人才走。
“这三队的人是张眼说白话吧,大屿山后边可不止一座山,那边可还有五队和六队,咋不说是那两个队的人偷的,那脑子都是浆糊吧!”
“谁说不是呢,这不队长被气得不行,又怕真的是我们队上的人干的,三队的人一走就开起动员大会了,午饭都没吃。”黄小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还好,我聪明,早早就回去把饭做上了。”
一旁黄小燕的娘拍了下她的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小声点,黄小燕立刻消了声,低头对林月一阵挤眉弄眼的,看的林月直乐呵。
这时人们都在议论早上的事情,大家都觉得这事是三队的错,这时一个男人嗓门大的说:“三队这不是欺负我们七队的人呢吗!大屿山又不是我们七队的,凭啥说是我们偷的!哦,人进了我们七队附近就是我们七队的人,那要是我到寡妇家串下门,那是不是我就是寡妇家的男人了!”
话音一落集合点的男人女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蹲在大石头上的张保国使劲敲了敲烟杆,周围的笑声慢慢小了下来。
他狠狠的抽了两口,烟遮住了他的眼,半晌,张保国开口道:“之前我问过一遍了,现在,我再问一遍,昨晚上咱们队上有没有人去三队偷粮,或是参与偷粮这件事!有的话,就自己站出来,私下和我说也行,别到时候被人查了出来,牵连家人和咱们七队;没有那最好,等明天我就去找民兵队的人来查,咱们七队可不能被人扣上个屎盆子!”
“好了,今天因为这事,耽误了一天的上工,等散会后,各家各户都勤快点,赶紧下地收粮!还有,各家的爷们,晚饭后都来这里集合,从今天起,晚上开始巡逻,三队可是给了咱们提了个醒,别这屎盆子没扒拉开,自个的粮食也被偷。”
“行了,散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