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夭夭一口气没停歇地赶到弭洲。甚至来不及喘气,入目的就是血红的一片。
强烈的风吹得草原痛苦地摇头,发出呜呜的哭声。也许是他们的哭声,离得很遥远却又仿佛在耳边回荡。
像雾一般的雨,星星点点飘落下来,悄无声息地滴进她的眼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敢上前再走一步,不敢去辨认那一家倒在地上人首分离的是不是住东边的三婶,还有那抱着小狼崽紧紧不撒手的,是不是西边那个俏丽媳妇,或者是眼睛看着天空,仰躺在地却已没有手脚的邻居阿木。那个讨厌鬼轩睿,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再也不会冲她嚷,再也不会逼得她动手打他。
好似前不久还在与她说着话,拉过她的手,一起喝过酒。
她想起了曾经的空桑镇,一样的触目惊心,但那是妖兽做的,但是现在竟然是那满嘴仁义道德的仙族犯下的。
她猛的奔向自己家,鞋在奔跑中掉落,她顾不得弯腰去捡,赤着脚,大步大步跑着。
弥漫的血腥味仿佛随着每一次呼吸都进入她的肺里,会成为她永久的梦魇。
她看见了,他们安静地坐在洞门口,熟悉的身影没有朝她走来。
“夭夭,你回来了。”“夭夭,走,二哥带你去烤鱼。”“夭夭,修炼慢慢来,不要太着急。”“夭夭,夭夭……”
再也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话了,再也没有熟悉的拥抱。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担忧牵挂都随风而逝。
她冲上去,像小时候一样跌进他们的怀里,她拥住豪浩的身体,一声一声地呼喊,“豪大叔,大哥,二哥……”
回应她的是呼啸的风,是绵长的细雨,是一地殷红的鲜血。
手发抖地去触摸他们的身体,僵硬冰冷的触感像刀剑一样刺入她的胸口,告诉她,他们死了,他们死了。
“啊!”惨烈的叫声悲凉地从她嘴里发出,泪顺着脸颊在下巴汇成一条溪流,一滴,一滴落下。
他们来不及再开口对她说一句话,来不及再殷殷关切她,圆睁的双目看着远方,也许在等待着她回来。
那个升仙的妹妹啊,你的庇佑呢?你的保护呢?
雨越来越大,瓢泼般倾泻下来,如同利剑自上而下射过来,沉闷的雷声轰鸣在她耳中,道道闪电把天劈开,映着她惨白的脸。
她抬起头,看着天上,妖异的深紫色眼睛早已变成赤红色,恨从心里咆哮着汹涌而出,黑暗的深渊在向她招手。
庞大的魔气从地底冒出来,源源不断地钻入赢夭夭的身体,她疯狂地大吼着,那些阴暗嗜血的所有怨念全部涌入她脑海。
滔天的魔气喷发成一道蘑菇云直射入八州四水,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夷为平地,再也没有山洞,再也没有草原,甚至是天狼族的尸首都没有了。化为灰烬,一切平静。
天狼族就此消失,在这片大陆上不再留有任何印记。
青玄和少煊看到这个画面时,心猛然一沉,到底来晚了。
赢夭夭转过身,眼睛空落得没有焦点,“两位是来追我这个漏网之鱼吗?哦……穹洲还有一个呢。”
她的声音干瘪无力,再不复以前那种盈盈轻语。
“夭夭……”少煊想上前安慰她,走了两步,就被夭夭那诡魅的眼神震慑住,那是一双什么眼啊,仇恨扭曲痛苦悲伤紧紧缠着他,让他止住了脚步。
她恨他,因为他的父帝。
青玄皱紧眉头,手紧了紧,想伸手,却又松开了,“夭夭,到底是何人所为?当真是仙族吗?”
赢夭夭觉得很可笑,这种时候了还想给仙族开脱吗?天狼族做错了什么,豪大叔一家谨慎小心地生活着,对仙族马首是瞻,结果落个如此下场!
“仙族天帝虚伪,不守承诺,我,赢夭夭与他不共戴天!而你们,下次再见时,兵戎相对。”
那个青色身影,她痴了那么多年,得到了什么,这个世间并不是只有爱情最重要,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忘了吧,把他忘了,对他,对自己都是最好的结局。
“夭夭,你听我说…”青玄略显着急的声音想叫住她,回应的只有她冷漠的转身。
远处,有两个黑色的身影,一男一女携手等待着。
“我把他们都送走了。”
“嗯。”
“走得很痛苦,全部都死不瞑目。”
“嗯。”
“阿暖,只剩下我们了啊。”
“嗯,夭夭跟我们走吧。”
阿暖的手依然像当年一样暖,她拉着她,两个女孩仿佛从未变过,只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