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最后一天,星期二,莫善因为工作需要在县城里呆几天,顺便就让妈妈把豆芽带来县城里,豆芽现在11个月了,会认妈妈了,因为工作原因,周末不能正常回老家看豆芽,他在家发了一天的脾气,怎么都哄不好,开视频他就眼泪汪汪的看着莫善不哭也不闹,就眼睛直直的盯着屏幕里的莫善,莫善怎么叫他哄他都没反应,最后把莫善都心疼哭了。
“我可怜的娃,都是妈妈对不起你。”莫善心里责怪了自己无数次,对于儿子,她满满的都是愧疚,却又无可奈何。
“豆芽乖,你是妈妈的乖宝贝,这几天妈妈带你手都抽筋了,明天妈妈就要去乡下上班了,不能带我的乖宝贝了,等一下舅舅舅妈来接你,你跟他们回外婆家去,要乖乖的不能哭哦,妈妈爱你。”莫善宠溺的在豆芽脸上亲了一嘴,满脸的幸福,仿佛她从来没有遇到什么操心的事情。豆芽看到麻将桌上的麻将,只手过去要玩耍,莫善只好把他放麻将桌上坐着,顺便抽出一支手来打电话问弟弟什么时候能来接豆芽回老家。打开屏幕,莫善就看到了一个未接电话,是座机打来的,莫善赶紧回拨过去,不到几秒时间就接通了,对面传来带有磁性的男士的声音:
“你好,莫善是吗?”
“是的,你好。”莫善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是检察院的,你在我们这里的那个案子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抽空过来拿一下。”
“结果跟公安局那边一样对不对?”莫善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让她彻底绝望的结果了。
“是的。”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那么明显的诈骗,为什么会这样?”莫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心有不甘,甚至有点愤怒,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你来了找我们的办案科,我们会跟你解释的,你也知道的这是秘密,只能当面说。”
“好的,我会抽时间去的。”
挂了电话,莫善浑身发抖,她慌了,她乱了,她快要窒息了,她从背后抱住豆芽,将脸埋进豆芽热乎乎的脖子,豆芽没有反抗,还在专注的玩着麻将。
“胡律师,检察院的结果出来了,跟公安局的一样。”最后的救命稻草,莫善想他一定有办法。
“回来面谈。”又是不痛不痒的几个字,莫善内心崩溃了,在莫善眼里,这是天大的事情。莫善又想起来第一次接到公安局不立案通知时胡律师也是“回来面谈”四个字,莫善带着希望去到他的办公室,他特别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简单粗暴的就一句话“你想不想让这个案子立案”,只要莫善多说一句话,他立马又重复并加重语气再问一次莫善,直到莫善说想他才结束他的嘶吼。
“胡律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怎么我们变得那么被动,明明我是受害者,为什么你总让我觉得我们走错了路?”莫善不甘心的继续询问,她现在只想得到一个可以安心的主意,她不想等什么面谈。
滴滴滴滴滴滴滴,手机显示对方发来语音通话,莫善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她的眼泪一直在打转,每次流眼泪,她就说不出话来,每次哭都能停不下来了,她不能让对方知道她马上就要哭了。
“喂,胡律师。”
“你是怎么说话的?”一阵刺耳的询问声把莫善吓楞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
“我怎么说话?你说我该怎么说话?我们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你都做了什么?”莫善最讨厌别人大吼大叫,听到那种恶心人的咆哮,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不满。
“你叫你爸爸来,然后带上你们的钱滚蛋。”
“好啊,谁不退钱谁是狗,退钱了我滚给你看。”莫善赶紧挂断语音,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没有道德或者说是职业素养的律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是知名律师,怎么可以暴戾到如此地步?莫善想不明白,她没有要吵架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她虽然对他的不作为有点失望,但是也是很听话的一直按照律师说的程序在走着,怎么可以因为莫善一句询问,就如此发怒?
“你要是想退钱的话可以直接微信,不用我爸爸亲自去找你,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生气。”莫善还是忍不住发了条微信。
“叫你爸爸来,我一分钱都不会退给你,我现在就把你微信拉黑。”
还是很不要脸的怒吼声,莫善把手机一扔,眼泪就控制不住的一颗接着一颗,她心里清楚得很,当初找律师,太着急,一着急就会选择错误,当初就不应该听爸爸的话,还说什么是认识的,所以可信,人家开口两万二的律师费,爸爸毫不犹豫的就给了他两万,收了钱的律师前因后果都没有问就叫莫善父女两回家等待消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收了钱,他帮你打官司啊,但是输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了,他该赚的钱已经不费力气的到手了,哪里来那么多好心的人把你的事情当回事??
莫善知道他既然可以这么发怒,那拉黑也是做得出来的,而且说什么退律师费滚蛋,根本不可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入了腰包的钱财流失?这样的人,他怎么配当律师?
莫善很想给父亲打电话,生活好难,就让父亲好好过个新年,明天就是元旦了,能少一天痛苦,就少一天好了。莫善抱着豆芽哭得撕心裂肺的,豆芽还不懂事,还在玩着他自己的玩具。
有钥匙打开门的声音,莫善赶紧擦干眼泪,进来的是向莱。
“老公,我遇到鬼了。”莫善哭着扑进向莱的胸口寻找安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检察院那边出结果了,跟公安局一样,我就问律师怎么办,是不是走错方向了,他就发语音来骂我,还把我拉黑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两万块钱请来的,他不是应该帮助我吗?”莫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的。
“他们本来就是以赚钱为目的的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拿了钱了,官司的输赢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影响了,只能说你倒霉了,现实社会就是这样的,顾力他们家的权势确实厉害,你搞不赢人家的。”向莱早就知道,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或许他已经认命了。
“我不服气,两万块钱,就这结果,现在的坏人怎么那么多?我做错了什么?所有的恶都被我遇到了。你带豆芽,等哈送他去给我弟弟,让我弟弟带他回老家,我难过,让我一个人呆一会。”话说完莫善亲了一口豆芽就回房间,反锁上门,一个人坐在飘窗前流眼泪,她要哭,就是要哭,哭得很惨很惨的那么哭,哭到没有眼泪的那种。
不知道哭了多久,就知道从天明到了天黑,向莱早已经把豆芽送走,妈妈也打来电话说豆芽已经平安到家,向莱在门口喊叫着莫善,他或许也是害怕莫善会想不开做傻事吧,莫善倒吸一口气,从窗台爬下看着镜子里哭肿的自己,她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丑陋至极。
还有什么更槽糕的事情,都来吧,都来打击我敲碎我吧,我什么都不怕,我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我就只有我这条命了,拿走吧,都拿走吧,我不信我就这样被打倒,我不信我就这样一辈子痛苦,我不信。
莫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的说,她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也不知道天上的神明谁会听到,她就是要说出来,她就是要骂出来,她那么信命的一个人,她不信她的命运会一直绝望不堪,她相信老天有眼的,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落得如此下场。
我不能死,我还有生我的人要照顾,还有我生的人需要我,还有很多爱我的亲戚朋友需要我,我不能死,我也没有权利死,就这么无赖的活着,熬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已经是冬天了,虽然说今年是暖冬,但是水还是挺冷的,刚好,冷水能消肿,莫善把整张哭肿的脸泡在水盆里,她必须让自己出门,必须不让不让看到她哭肿的双眼,2019年的最后一天,她要跨年,要有一个好的开头。
其实,老天一直都在照顾着你的莫善,你看,老天知道你今年穷,都没有几天寒冷,就是想让你有一个不为厚衣服发愁的冬天,你穷,但是你的儿子身体健康,一天只喝三次奶,换3片尿片,比正常的小孩节约了许多,一点都没有费钱,你还是要感谢老大的后待,所以你没必要自甘堕落,你要勇敢,要坚强,好日子还在后头。
莫善喝着啤酒,自言自语的跟自己对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只是她知道,她会睡得很香,她会梦到美好,但是她哭肿的双眼,可能要好多天才能好了,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哭,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