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为首的赶尸人道号上泉,是会阳观的观主,门下有五个弟子,音肴、德善、凌玉、冬石和何安,还有一个打杂的伙夫。六个人的小道观却拥有着悠久的历史,只不过上泉这一行人并不是历史的见证者,他在年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位于湘北的废弃道馆,当初他就像着将来把这个地方当做年迈时的清修之地。在江湖走荡了许多年,收了几个弟子,他也乏了,就带着弟子们回到这里,准备悉心培养,把自己的一身绝技传下去。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想过平静生活的他选错了位置,他的道观外只有三两个小村子,却没想到不知怎么的发生了尸变,几个刚下葬不久的死人破开了棺材爬了出来,在这个流行火葬的年代,还能有僵尸,上泉很是头大。他不处理僵尸很多年了,而且他也老了。
僵尸很快的把一个村子吃干抹净,所有人都死在了尸毒之下,少数几个又爬起来加入了活死人的行列。他带着弟子赶到村子的时候,村子已经没了生气。
“师父,这些僵尸……”德善是众弟子中第三个拜入师门的,但是年纪是最大的一个,所以虽然排了第三,但是却更得师兄弟们的尊重。他此刻声音颤抖,浑身冒汗,手中新削尖的木剑不停得变重、变烫,他很想丢下剑转身跑回家里。
“不要怕,为师有办法对付他们。”
“要不……要不我们走吧,师父。”
“走?你想走到哪里去?”上泉闻言气得嘴角抽动,他瞪眼看向自己的三弟子,“你拜入我门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济世救民?你是怎么说的?”
德善低下了头,咬着自己嘴唇,他当然知道自己怎么说的,但是和平年代,说说而已啊……他后悔不已,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想着当初向自己投来敬佩的目光的人,他把他们都甩在身后,享受着人们的羡慕与崇拜,可如今……可如今……他感觉那些目光在自己背后都变成了嘲笑与嬉笑。他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些人并不关心他的决定和前程,第二天就把他忘了个干净。
其他几个弟子默不作声地站在周围,他们看着平时的慈师被愤怒充斥,完全是两个人。
“走!都给我走!”
他们不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是让他们追着僵尸走向下一个地方,还是……
“就当我没收过你们,都走!”
“师父!”几人跪倒在地,低着头,谁也不想先开口,德善站在那里,肩膀不停地颤抖,发出小声的抽泣。
“你们不走!我走!”
上泉一边痛心自己的弟子都像惯坏了的孩子,一边大步向前走去。他心里知道他不能怪罪他们,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音肴和何安追了上来,他们是上泉在外游历时收的弟子,和普通人不同,他们是修道者,他们本身就有对付不寻常事物的资本。上泉也不管谁来谁不来,低头看着地上的痕迹,左手掐指,口中念念有词。
他脚程很快,各个村子之间也不远,当天夜里他就追上了那批僵尸,跟来的弟子只有音肴、何安以及凌玉。这批僵尸已经抵达了村子外围,穿过了几片农田,凌玉功夫最差,他被派去通知村长,让他们把村民聚集起来,躲开僵尸的袭击,上泉带着音肴与何安,在僵尸们离开田地的时候堵住他们。
“师父!”
“这么多!”
僵尸们一个个的从田里钻出来,足足有十二个,他们见了新鲜的血肉近在咫尺,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动着自己的关节,向几人袭来。
“米!”
三人以三点方式围住了十多个僵尸,他们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糯米甩向僵尸们。颗粒饱满的糯米撒到僵尸的身上,他们乱了起来,在身上乱抓乱挠,仿佛是什么可怕的虫子一样。
“水!”
上泉又喝一声,几人把背后的长方体木框边上挂着的竹筒杯拿下来,拔开木塞把里面白浊色的水洒向僵尸,僵尸一接触到水,皮肤开始溃烂,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
“散!”
三人捂住口鼻,远远地退开,僵尸们分散开来,追向三人,他们只能分开。
“十分钟!回原地!”
上泉被三只僵尸逼到一栋房子的土墙边,他手中木剑挥舞,但是却如同砍到晒干熏硬了的肉一般,只能留下点痕迹。他学艺二十余载,走荡江湖也有十多年了,他从没搞明白僵尸在肌肉僵硬的情况下为何能行动自如,当然,也不是那么自如。
他得了一个空档,一个前滚翻从包围中溜了出去,两个僵尸想要抓住他,却撞在了一起,另一只转过身来朝向他,他左手翻出一张黄底红字蓝边的符,用剑尖挑住,口中急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他长剑一抖,剑上的符就燃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大吼一声:
“急急如律令!”
燃烧的符被贴在向他扑来的僵尸胸前,木质的剑噗的一声穿过僵尸的胸膛,僵尸长大了嘴,定在原地,仿佛一个被高手袭击而没反应过来的人。上泉也不迟疑,一脚踢开僵尸,收回了长剑,黄符随着火光消散,被踢开的僵尸后退了几步,但下一刻又扑上前来,仿佛刚刚华丽的一剑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但刚走出一步,一道彤红的火花就从他心口蹦出,以刚刚黄符所在之处开始,火焰迅速蔓延到他全身上下,变成了一个红色火人,这火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向前蹒跚的走过来,上泉身形急退,离远了这个火柱子。着火的僵尸走了约摸四五步,腾得倒在了地上,彻底死了。
另两只僵尸对同伴的死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绕开了火堆向上泉走来。一招得了手,上泉信心倍增,想着自己也没有生疏多少,还有一战之力。他又翻出一张符,想要如法炮制。两只僵尸却不给他机会,一个比一个凶猛,上泉只好迂回周旋,寻找着时机。
凌玉和村长交代完,村长答应了通知全村的人,夜已深了,几只僵尸跑进村子里可是致命的。村中虽然有着传说,但是没人真的见过僵尸,好在有会阳观的帮助,村长安心了不少,他叫醒了村委会的几个成员,准备和大家一同挨家挨户的敲门,却见村大路上突然燃起了火光,凌玉一看,这不是自家道术的火吗?
他提醒村委会的人和村长要快,自己跑向前去准备支援同伴,村长等人自然不用人提醒就知道这代表着道长们已经动手了。上泉道长他们早就认识了,他的规矩他们自然也知道,他动手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做好了万全的对策并且时机已到,二是不得不出手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后者。他们奔向一处房屋的大门,用力的拍打,想要叫醒房子的主人。
“师父!凌玉来帮您!”凌玉抽出长剑,唰唰唰几件斩在一个僵尸身上,僵尸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几下却没有跌倒,凌玉拿出一张白底黄字的符啪的一声贴在了僵尸脸上,符徐徐冒出黑烟散发着呛鼻的气味。
傻小子,掏那符有什么用?上泉见状心中大急,他这小弟子用了烟符来对敌,僵尸可不会吃这套,正想着该怎么过去帮忙,却见那僵尸左摇右摆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原来是被烟挡住了视线,僵尸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现在眼前一片浓烟,什么都看不见,身上不停地被木剑劈到,但是也感觉不到,失去了目标的僵尸在原地晃来晃去。上泉一脚踢开和他缠斗的僵尸,掏出了自己先前用的火符,口中咒语急念,一剑刺进了被浓烟迷眼的僵尸。凌玉见状转身拦住另一只。
两分钟后,三团燃尽的灰烬留在地上,死了三只僵尸,还有九只……九只!上泉拔腿跑回他和音肴还有何安约定碰面的地方,这里没有一个人。他望向分开时二人走的路,月光在没有霓虹灯的地方显得格外的亮,照亮了村中的街道,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还没有醒来。凌玉点燃了鬼灯,挂在背后竹筐上杆子顶端的钩子上,他从师父的背包里拿出鬼灯,给师父也点燃挂上。有了灯光的辅助,周围的路更亮了。忽然间上泉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狗吠,二人冲着声音来的地方一路狂奔,来到村子一角的一户人家前,院门大开着,几个村民已经闻声走了出来,隔壁人家的狗在院墙内狂吠,抱怨着半夜的吵闹。
院门口音肴和何安都在,他们被九只僵尸围困住,上泉见状,急急的冲过去,大吼一声:“忒那畜生!放马过来!离我徒儿远些!”
院门口的村民注意到了上泉一行人和他们的敌人,只见他们略一商量,不退反进,其中一老人更是冲进了战圈,上泉正要开口阻止,却见那秃头老人伸手一抓一提就把一个僵尸丢了出去,僵尸重重的摔在地上,旋即又爬了起来。
“这些他妈了个的是僵尸?”
秃顶老头嘴里怪叫着,上泉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只能回应道:
“不错,是僵尸,朋友小心尸毒!”
来人显然知道什么是尸毒,腾挪间没有与僵尸肉搏,而是借着诡异的身法不停的把僵尸丢到战圈外面,为上泉等人提供机会。上泉见状心中道了谢,伸手在口袋一摸,坏了!剩下的火符在篓里!此时那户人家里又跑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人挤开其他人跑了出来,
“坞主!刀!”
秃顶老头接过刀,僵尸的优势瞬间消失,不一会就死了几只。上泉道长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差不多大的光头小子,他心里一惊,这小孩不怕死?但却见小女孩几招化解了僵尸的攻击,老头欺到僵尸身边,一刀断了他的头。上泉总算明白过来,这些人不是普通人,他脑海中闪过几个词“修道者”“仙人”“隐士”,这些都是他拜师学艺时听师父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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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泉道长总算喝了一口水,他除了施法时用的咒语没说之外,就差把自己的学艺经历说出来了。
“能在此拜会各位仙长,实乃三生有幸。”
“今天晚上这事,不能说幸吧。”
董千傲有些坐立不安,一旁的灵鸟坞弟子见了,知道这是坞主刚刚动手,真气走岔了路,内息开始紊乱了。
“坞主,歇一下吧。”
董千傲看了眼秦俊丰,点了点头,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上泉道长把一切尽收眼底,他也才知道,这些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人,也不过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