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营帐左元叔带着众人,清点完了人马辎重后,独自爬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看着下面一双双坚毅中带着疲惫迷茫的眸子,清了清嗓门高声说到
“弟兄们!咱们这是在哪?我老左也不清楚。反正,这里肯定不是咱们安息大都护府了。昨日我捉了个贼人,说这片地界叫做什么盖亚,有人有城,也有遍地的吃人魔怪。但是!不管是什么神佛妖怪!既然安排咱们到这里了,咱们就得活着,好好活着!我辈大唐将士,立于世上,凭的是文武之艺,是朝廷律令,更是胯下马,手中刀!”老左停了停嗓子,拄着横刀指着远方,继续说到。
“此地四十里外,东北方向,有一贼巢,名叫蛇湾港。咱们初来乍道,如今正缺安身之所,正好斩了这那群贼寇,占了海港,教化此地百姓,传播我大唐礼乐,划分田地,马场,建起王道乐土!岂不快哉!!”
“来人,抬上来!”
一时间,营中鼓声轰鸣而起,号角高鸣!
“咚咚咚咚~呜呜~呜呜~~”
只见得八个赤膊老卒,踩着鼓点,头扎红布长巾,用长矛搭成架子,合力扛着一只生猛活牛,“哼哧,哼哧”的摆放在高台之下,随后抽出长矛,围立在侧。
健壮的公牛周身肌肉鼓胀着,顶着锋利的牛角,挣扎着想要立起身来而不得,搅动着四周的尘土,飞扬腾起,碎石四溅!
左元叔自高台之上掏出一纸简短祭文,高声颂到!
“绝域将士!上告穹苍,下告阎罗,众军出征,唯祈天恩,旗开得胜,安救民命,克复贼寇,镇妖除魔,永延祖祀!”
颂读完毕,将祭文点火焚烧,左元叔随即抽刀迈步而下,运起气力,双手持刀高举至顶,微微闪动的刀光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猛的低声喝到
“嘿哈!!唰~咚!”
狰狞的牛头,齐颈而断!老左全身沐浴着滚烫的鲜血,高抬牛首,嘶声喊到:“苍天有眼,上上大吉!全军整甲,即刻出征!”
“诺!!”军士们高声应和着。
诸部人马,亲眼目睹了领袖之勇武,士气大振!!
随即各自回帐,开始收拾行囊,披挂甲胃,收拢马匹牲畜。
回到中军帐,老左唤来通报军情的轻骑伍长,说到:“你辛苦一趟,马上回去告诉阿齐兹让他带人原地等候,接应探路的两什哨骑,大队人马即刻便到。”
“诺~”
左元叔拿着皂角,独自在帐中自行洗漱了一番,翻箱倒柜的捧出了一件大红暗纹锦面圆领袍,这还是多年前从长安托人带来的蜀锦料子,找龟兹王宫里的裁缝做的,准备等着服役年限到了,在归乡之时穿的体面衣服。而今,家算是回不去了。前路未卜,军心浮动,这仗确不得不打。此一去,不成功,便成仁。套上了大红锦袍,不论什么妖魔鬼怪老左也敢战上一场。就是力战而死,也不算亏了自己。
左元叔仔细穿好圆领锦袍,拿起一件牛皮胸甲紧束在身,其上又披挂了一层长袖锁甲袍,最后由仆兵为老左套上了陨铁山文甲,捆扎好前后护心宝镜,系好了兜盔护颈,一束腥红的马尾盔缨,由盔顶,高垂至后背。持着马槊,挎着横刀箭囊,一把铜柄陨铁手斧插在腰间,背着铁胎大弓,左元叔整了整革带,轻轻拿起了银鱼符袋,系在腰间,昂首阔步走出了营帐。
帐外等候的李瑜,黄得功等一众老兄弟,也是盛装而出,套着重甲,挂着各自官印鱼符。一眼望去,好似重回少壮郎君之时,披红挂彩,被长安百姓万众簇拥着,长征西域而去…
随着鼓号声起,全军出击。
小树林中的阿齐兹草草吃完行军干粮,提着一袋燕麦马料,撒入碎盐搅拌着,准备给军马加餐…蹲在一旁的孽蜥黑泽,猫着魁梧的身子,望着阿齐兹的战马缓缓吞咽着口水…
“…黑泽,擦擦你的口水,彼其娘之!你难道想吃我的马吗!?”阿齐兹无奈的问道
“嘶~俺可以吃吗?…没有马吃,你手上袋子里的东西也行”
“我记得,刚刚才给你吃了两块烤馕!三块干肉!那是可是二十斤干粮!”
“…没吃饱,不精神,嘶~”
两对绿色眸子在空中相遇,擦出了一溜火花,很快阿齐兹败下阵来,从马上拿出半袋燕麦参上碎盐,递给了黑泽。
“干粮不多,只有这些了…”
“嘶~你是个好人类,真香,嘶~黑泽以后不打你。”
在两个人扯淡的功夫里,林中响起了大队人马行军的声响。
“哒哒哒哒,咚嗒,咚嗒,咚嗒,律~”
一身具装的左元叔停下马来,握着马槊,看着发呆的两人。
“你就是蜥人黑泽?”左元叔甩了甩脑后的腥红盔缨,随口问道。
孽蜥黑泽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身子猛的一顿,伸出了埋在马料袋里的头,踉跄着步子,呆滞得看着左元叔,嘴巴开合着,随即深深埋下了头颅,缓缓地伏下身子,颤抖着低声说到。
“…伟大的龙子,您忠实的仆人孽蜥黑泽,见证了您的归来,祈求您在王座之上的注视,嘶~让卑微的孽蜥部落有机会用敌人的哀嚎,嘶~来为您神圣高大的王座喝彩!您卑微的仆人在此祈求您的准需…”
看着马下高壮的蜥人蜷缩着身子,颤抖的用着仿佛将要高.潮一般的滑腻语调,说着不知所谓的谄媚怪话。左元叔直感觉一阵恶寒从脚底窜起,抓了抓鼻梁,猛的打个寒颤,挥起马鞭,迅速打马而去。
“跟上…”
远处传来的声响让黑泽哼.吟着蹦了起来,抄起树边的长戟,抓着半袋燕麦,大步飞奔,朝着远处的左元叔跑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阿齐兹在风中抽搐着嘴角,呐呐无声…
蛇湾港,四层石塔。灰毛老爹紧绷着脸,扶着矮墙,看着不远处四散的弓骑兵,呼哨着,围着城寨疾驰而过,还不时迅速的靠近寨门,射出几只轻箭后,又呼哨着打马离去……
而先前派出的一队三十名高举着长剑骑枪的哥特轻骑们,正横躺在地上,身上插满着箭羽,抽搐着,正如灰毛老爹的狰狞抖动得脸庞一般。
…弓骑兵,塞里斯人,他们来了。
蛇湾港是一个以中央最高处的四层石塔为中心建成的海盗港,周长约八里(4公里),削尖的原木寨墙高约两丈(6m)。墙下挖有壕沟,沟里摆放着木制的尖刺。墙内则像所有海盗港一样,毫无规划可言,房屋低矮而杂乱,污水横流,像是某些抽象画里的怪异小屋。整个城寨,除了几家商栈与女支院酒馆,也只有灰矮人的双层铁匠铺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的建筑。那四层高的石质高塔,据传说曾经属于一个古老年代的法师,而灰毛老爹,曾经就是这里法师抓来的众多悲哀的实验品之一。
苍老的狼人紧岷着嘴角,缓步走下了高塔,独自的打开了地下室那终年紧锁的大门
“吱呀…咔,咔,咔。”
推开厚重的木门,闪烁的烛光照亮了昏暗的空间,但除了几个腐朽的木笼,这里却空无一物!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一双幽绿的狼眼静静地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地砖之上,沉吟了片刻的老狼终究还是蹲下了身子,细细地抚摸起眼前的石砖……
“啪嗒~”
只见那被老狼掀起的地砖之下,居然又出现了一道石质的窄梯!
他挥了挥手,拍打着四散飞舞的尘土,端起了一旁的烛台向着黑洞洞的地底一跃而下……在这神秘的暗室里,堆放着那些灰毛老爹最珍贵的财富与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充斥着痛苦,挣扎与绝望的噩梦。
幽暗的空间之中,一具具装满着白骨的怪异支架与那破旧斑驳的解剖石台一道,注视着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只有那昏暗的烛光伴随着面无表情的老狼缓缓地步入了这暗室的深处……
那是一个腥臭且干涸的血池,一具扭曲的人类干尸与几块暗红色的晶体沉积在池底……自从大灾变之后,魔力退朝,晶矿枯竭,获得力量的代价越来越大。而这座法师塔是主人就是死在了这里。
她死在了不择手段祈求力量的路上……灰毛老爹佝偻着腰拾起了血红的晶石,双目渐渐失去焦距,似乎回忆着些什么…随即目光一凛,默默得收起了手中的晶体,静静的转身离去。
蛇湾城寨外,烟尘四起,旌旗密布,密集的马蹄声敲打着大地……东土大唐的铁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