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舟三年,帝九子诞,生时天降异象,被祭司卜出不祥,后被弃之于林。
某日,一老道出观夜游,见被弃的帝九子,心生怜悯,将其抱回观中,取名为谢焉。
十五年后。
隆冬时节,梅枝上挂着冰霜,天空扬着雪花,大地似是披上了一条白纱。
傍晚时分,雪渐渐停了下来。
道观内众位小道童纷纷拿起扫帚扫雪。
从远处走来一个背瑟的公子,一尘不染的白衣与周围的雪融在一起,三千青丝被玉冠束起,颇有一番仙风道骨。
“叩叩”他用修长的手敲了敲道观的大门。
“吱呀”门从里面被打开,稚嫩的童声从下面传来:“来者何人?”
斯容抿了抿唇,开口道:“近日风雪交加,方圆几里内亦无客栈。不知道长可否许在下在贵地留宿几晚?”
戒周第一次被人叫作道长,心里难免有些激动,但面上还是很为一本正经。
他迟疑了一会儿,便将大门敞开,侧过身子对斯容道:“且进来吧。”
戒周带着斯容走到一间禅房,缓缓开口道:“师父交待过了,今日若有一白衣公子前来留宿,便让其在此禅房休憩,待师父回来,再好好宽待公子。”说罢,戒周转身离去。
斯容将背上的瑟卸下,自行倒了一杯热茶,饮下,暖了暖身子,便着手练曲。
禅房中的瑟音慷锵有力,传遍了整个道观。
一时间戒周与小道童们也不紧沉浸在曲中。
“戒周,何人在此弹琴?”低沉稳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戒周反应了过来,眼睛亮了亮,随即扔下扫帚,跑去给他的师父开门,“师父师父,是一位来这里借宿的白衣公子!师父你说的好准哦。”
老道笑了笑,揉了揉戒周的脑袋,便去寻斯容。
老道入禅房时斯容的曲也刚巧弹完。
斯容见老道进来,便起身拱手行了个礼,道:“道长。”
老道笑着摆了摆手,摸着他的胡子问道:“公子难道就不想知晓我这道观中,为何会有禅房?”
斯容敛下眉,无声念到:
“参禅,悟道,境清人心。”
老道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又道:“若哪一日,我道观突遭横祸,还请公子收留我大徒儿谢焉,将他带回属于他的地方罢。”
“道长为何如此确信在下能答应下来呢?”斯容问道。
老道未回应,反问道:“公子有为何如此确信贫道呢?”
未等斯容应答,老道便岔开话题问:“公子适才弹的曲名为何?”
斯容深深地看了老道一眼,便坐在案前,双手扶瑟,良久,才缓缓道:“《止息》”
老道粗重的眉毛一挑,没有再说些什么,径自离去了。
琴声倏然停下。
“谢焉……么”
禅房外有棵桑树,树高三丈。即使在这隆冬,其叶也未落,如同在夏日时一般茂盛。
清早,晨光透过层层清云,照耀着世间万物。
“公子可起了?”谢焉踏入院内,托着木盘推门而入。
只见里面的人儿衣衫整洁,双眸低垂,双手正拢着头发,一缕发丝垂在他温润如玉的脖子旁;晨光斜照在他清冷淡雅的脸上,莫名添了些许柔和。
谢焉一时怔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若是能笑笑便好了,谢焉如是这般的想到。
正当谢焉想得出神时,那如同清泉饮涧般悦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道长不必托着,放下便好。”
谢焉猛地回过神来,抬头时发现斯容那双深邃的双眸正盯着他,一时面上发烫,轻咳了一声以掩饰他的失仪。随后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欲离去。
“道长。”斯容突然叫道。
谢焉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斯容,眼中掺杂这些许疑问。
“不知院中桑树,为何会如此奇特?”斯容试探着问。
谢焉答的很中肯:“具体的我也不明了,只知这棵桑树自我记事以来便一直如此。”他顿了顿,又道:“公子可还有别人的事?”
斯容盯着谢焉身后的桑树,良久才慢慢的摇了摇头。
谢焉见他摇了头,便就急忙的走了出去,看上去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若是仔细的瞧去,他的耳根竟有些发红。
此时的谢焉却顾不上什么失仪与否,落荒而逃,满脑袋都是斯容盯着他看时的样子。
他不禁暗自嘀咕:一个男人,长的那么好看做甚。
斯容眯了眯眼,手不经意间拨动了一根琴弦。在一声清脆的琴音下,桑树微不可观的晃动了一下。
晌午,屋外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斯容坐在茶案前扶额小憩。
“嘻~”一声空灵般的童音在禅房中开回传响。
“嘻呀~”一双小手随着童音的扩大而靠近斯容。
不过几息,那双手离斯容脖子只剩一寸。
斯容猛地睁开眼睛,抓住了那双手。顺着这双手望去,只见一个估摸七、八岁的女童。
女童见斯容望了过来,白净的小脸上扬起了一抹恶劣的笑。随即变成了一抹黑雾消失不见。
而女童先前站过的地方散落着几片桑叶。
“桑叶……”斯容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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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容”取自《诗经·大雅·振鹭》。
“谢焉”取自《礼记·檀弓》中的故事两则。
故而书名为《檀弓与振鹭》。
就当我是个文化人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