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低眸望着黛玉焦虑几欲落泪的眼睛,接过汤汁的同时将她圈在怀中,道:“好,我听黛儿的。”阴沉的天色,缠绵不断的雪花不断扑打着马车。前面路途未明,水溶面容却是沉静,端过汤药缓缓啜饮了口,拿着汤匙一勺勺的连哄带骗的让黛玉喝了下去。
她担心他,他又何尝不揪心与她?黛玉的身子本就不甚强壮,如今在路上颠簸受寒,他生怕黛玉柔弱的身子经不住。仰头望着灰暗渐黑的天空,水溶长叹一声,但愿上天保佑水恕能够及时出来力挽狂澜!
“荒唐!”水恕断喝的将案上的砚台和御笔尽数挥落在地,站起身来走到水沄的身侧,声严色厉地道:“枉你贵为一国储君,心量竟是如此的狭窄。何谓抗旨不尊?你的旨意现在不过是教令,朕的旨意才是圣旨才是敕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的道理你明白吗?你身在朝中如何能得知战事战况如何?所谓的指令不过就是纸上谈兵而已。”
没想到闭关月余出来竟是听到这样好听的笑话,“休战?”水恕冷哼一声,道:“天璧皇朝和西罗国僻壤相接,此时不趁势一网打尽更待何时?”
“西罗国世子早已飞鸽传书有投降称臣之意,儿臣心想,倒不如借由着这个机会化除彼此间的干戈。毕竟这次是西罗国的子民和使者死在我们天璧皇朝的境内,若是论起来也是我们理亏。”水沄恭敬低声狡辩着,眼睛里却有些冷厉划过转瞬即逝。
“你凭什么来推断那些人是我天璧皇朝的人所为?”水恕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失望,道:“朕本想着你入朝二十年封为太子三年多,早就见惯了朝政之中的风云变幻波谲云诡,没想到你竟然还是这样的浑浑噩噩半丝不明。”不明也就罢了,心量竟是如此的狭隘,这么多年若非水溶的一意相护,他怎么能坐上这个太子之位?
“儿臣惶恐,还请父皇责罚。”水沄急忙跪在地上,水恕却是甩了甩衣袖转身叹道:“罢了,罢了,你起来吧。”坐在御案后面的水恕疲倦的揉了揉额头,淡淡地道:“北静王府历代王爷忠君为国,今日朕要你答应,若是来日你登基万不可将北静王的话抛掷脑后,他是能辅佐你成就大事的贤王。你母后临终时候将你托付于他的手中,难道你还是半点不明吗?”
水沄心中的不快越发的加深,却半丝神色也不敢露出,急忙躬身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但愿你记在心里才是。”闭关月余的水恕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想起已经过世的先皇后越发的觉得疲惫,不觉对儿子也起了怜悯之心,叹道:“你的母亲是朕的结发妻子,辅佐着朕在皇位几十载,尽心尽力维持后宫平衡,从未让朕在政事外有丝毫的劳心,所以朕的心中万分的敬爱和感激。而你是朕和你母后唯一相连的血脉,就算是为了你的母亲,朕也绝不希望你有任何的闪失和不当!”
水沄心中大有感触的垂首道:“是,儿臣谨听父亲的教诲!”水恕含着担忧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又道:“西罗国的战事平息,余下要安置善后的便是当地官员,你下去着手安排迎接北静王凯旋归朝。”
“父皇不可!”水沄尚未答话,一道急促的女声已经打断水恕的话,红色的身影扑通跪倒在水恕的御案前,急喘的呼吸声还有斗篷上未曾融化的雪花,都显示着她的脚步走得有多么的匆忙。水沄看到闯进来的女子,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御书房可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应君平抬头看着水恕,道:“儿臣自知擅闯御书房罪在不赦,但是儿臣确实有要紧的事情要回禀父皇。”看着应君平双手呈起的信笺,水沄的脸色登时大变,神色瞬间转为冰冷的看着应君平,眼底包含着丝丝的恨意和震怒!
“拿上来!”素日里应君平得体大方知礼明事,他也极为满意这个儿媳妇,此时见她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定然有重要的事情。低头看着应君平呈上来的信笺,尚未看完,水恕的额头青筋已经暴起,睁大的眼睛饱含龙庭大怒,猛的站起身来厉声道:“水沛他好大的胆子!”
“呼啦”桌案上的奏折已经全数挥落在地上,水恕盛怒的瞪着水沄道:“这两封信笺难道太子之间不曾预览过吗?”水沄跪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应君平抬头道:“回禀父皇,是方才忠顺王爷急急来到东宫,太子凑巧不在,所以儿媳还未来得及拿给太子预览。听到父皇要吩咐人准备迎接北静王爷凯旋归朝,一时心急也顾不上等着太子预览。”
应君平维护的话并未换得水沄的半丝感激,水恕又如何不知道这是应君平的维护之言,看向水恕冷冷地道:“君平本是父皇和母后为你所挑选的太子妃,性情品德皆是上上之选,得此贤内助太子还欲如何?”
水沄跪在地上半声也不敢吭,水恕坐在龙椅上静静思量着,敛了胸中的失望和怒气,冷眼瞧着水沄,淡淡地道:“既然水沛与西罗国勾结想要将水溶调出京师,必定有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水恕的眼睛蓦地眯了起来,定定的看着水沄不知所以的面容,冷笑道:“真真的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自混沌’。”
“捷报之事暂且不要宣扬,北静王只怕此时也在往回赶,在他回来之前,太子和太子妃将这件事情暂且压在心中莫要散出去。”
“是,儿臣遵命!”
水恕淡淡挥手让他们起身,看向身侧的贴身老太监道:“派人出宫立刻宣忠顺王爷进宫,你可明白了吗?”那夏公公随侍水溶身侧几十年,自然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躬身道:“是,老奴明白!”言毕便急忙退了出去,自去吩咐人去通知穆颜君!
看向低垂头地水沄,水恕冷冷地道:“你们立刻回府将你府中的那个庶妃秘密处死,断然不可以留下活口,不然事情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水沄神色微凛,想起苏小小素日里的柔顺温柔心中几分不舍,应君平看着他如此犹豫的神色,上前道:“请父皇将此事交与儿臣处置。”水恕看了看犹豫冷怒的水沄,回身书写了道手谕,道:“这道手谕是朕赐予你的,这件事情朕就准允你来将她处理掉!”应君平恭恭敬敬的上前接过那明黄的手谕,躬身道:“儿臣多谢父皇!”
整日穆颜君都是坐立难安,此时见到小太监急匆匆的跑来,不曾多问便急忙朝着皇宫走来。到达宫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水沛从宫门出来,看到行色匆匆的穆颜君而停下脚步,淡淡问道:“忠顺王爷这般急匆匆的到来所为何事?”
穆颜君看到水沛停下脚步,面上的焦急却丝毫未减,道:“王妃身上有些不爽快!”穆颜君随口扯了个理由,心中却暗自戒备的看向水沛,水沛听闻摇头笑道:“若论起京城之中最爱妻子的除了北静王爷便是你忠顺王了。”说着摊手笑道:“请!”穆颜君淡淡颔首,疾步走了过去!
到达御书房的时候水恕正坐在御案后面等着,看着他进来,命夏公公带着服侍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免了穆颜君的礼节,道:“你该知道朕这么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微臣知道!”
水恕点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今夜你亲率御林军将那苏定虎,不,孙新志秘密缉拿到深宫天牢之中严加看管莫要走漏半点风声,明日沣怡王进宫之后将他即锁系带到朕的面前来。”
水沄同应君平回到东宫,两人一路无话,水沄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到得寝殿的时候拂袖率先走了进去。应君平顿了顿脚步,苦笑浮在面颊上,旋即便随着走了进去。
冷眼看着进来的应君平,水沄冷冷地道:“怎么?今日太子妃大出风头还觉得不够吗?”他心中窝火恼怒,从小到大所受到的责备和屈辱都没有这些日子多,多的让他几乎承受不住,心中的抵抗情绪越来越浓重,重的似乎他自己都克制不住!
应君平恭恭敬敬的以宫礼叩首,跪在地上道:“若是太子觉得是君平的不是就请太子责罚!”为了水沄的太子之位,为了皇后的托付,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就算是杀人她也可以!
水沄看着她俯首头上垂落下来的珠翠,那熟悉的挂珠朝阳凤钗圆润的明珠散出明润的光泽,眼底流转着的厌恶情绪渐渐转淡,似乎看到了那年初进府的她,心头软了,口内却仍是道:“太子妃累了,先去歇息吧!”应君平心中微痛,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声,口气清淡地道:“是,臣妾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