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丹阳感动之余又有几分好笑,破涕轻嗔道:“不知道你是在叫姑姑还是在学鸟儿鸣叫。”水昊泽软软的手臂攀着她的脖颈,小手抓着她发髻上垂落下来的青丝,咯咯笑着叫:“咕咕,咕咕。”黛玉怀中抱着水清婉,侧首望着水昊泽聪慧的黑眸,淡淡笑着道:“昊泽最是个聪明的孩子。”
想起那日刚毅果决的辛墨予,黛玉担忧的心中蒙上几丝欣慰。辛墨予也属性情中人,虽说对妻子情深意重,但是如今既然已经接受了水丹阳为妻的事实。不管如何,他自是会为水丹阳来负责任。愿意负责任的男子,不管他爱不爱自己的妻子,都会尊重着保护着她。丹阳性子直来直往,谁又能说他们不能成为欢喜冤家呢?
皇后遣了身边的得力嬷嬷将绣着百子闹春的屏风送至北静王府,寓意着多子多福的屏风上姿势各异的百个孩童,欢天喜地的闹新春。黛玉携了丹阳一同到了养心堂,望着那上面的孩童,水丹阳不觉红了脸,蹭着走到北静王太妃身侧。
双眼隐隐含着泪光的看着丹阳,北静王太妃神思复杂的拉过女儿坐在身侧,轻拍着她的小手轻道:“这是皇后娘娘差遣德嬷嬷送来的。”水丹阳望着坐在脚踏上的德嬷嬷,起身微微屈膝,道:“有劳嬷嬷了。”
一夕间似乎长大许多的水丹阳,眉目间少了年少冲动,多了几分稳重,北静王太妃欣慰又心酸的微点了点头,那德嬷嬷急忙上前搀扶着水丹阳坐在北静王太妃身侧,连连含笑道:“奴婢这个老背晦哪里经得郡主如此?郡主还是休要如此。”
凝望着坐在北静王太妃身侧的黛玉,那德嬷嬷满目含笑的关切道:“前日听闻王妃受了惊吓病了几日,如今奴婢瞧着倒是越发的清瘦几分了。皇后娘娘心中一直惦念着,奴婢临行时千万嘱咐定要让奴婢好生瞧瞧,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黛玉微微欠身,含笑地道:“多谢皇后娘娘记挂,身子已经无甚大碍了。烦请德嬷嬷回去多谢皇后娘娘惦记,得了空定会亲自进宫叩谢皇后娘娘恩德。”那德嬷嬷含笑着应着,北静王太妃含笑让青竹亲送了她出去。
随着母亲前来恭贺的叶芷兰望着皇后亲赐的屏风,喁喁含笑地道:“到底是丹阳妹妹的福分大,竟是连皇后娘娘也亲赐了屏风下来。听说那边关地处荒凉,这屏风带过去也能与妹妹的房舍中添加些喜气。”极力想要表示关切的语气却仍是掩不住那股幸灾乐祸。
“雁鸣关虽属边陲,却是关市繁华锦绣,有多少稀奇的玩意儿是没有的?那里若是还能说是荒凉之地,那当真是孤陋寡闻了。如今的这架屏风是皇后娘娘的恩德普惠,自然不能同寻常之物相提并论。”黛玉隐隐含着冷笑的面容看向叶芷兰,高高在上的高贵典雅让叶芷兰掐紧了手心。
叶芷兰眼睛定定的望着黛玉清丽疏离的面容,轻叹道:“前日闻听王妃病倒在床榻上,当真是让人揪心不已。如今瞧着王妃恢复的一如往昔,臣女这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假情假意的关切让黛玉微蹙眉头,淡淡笑道:“叶姑娘果真还是一如往昔的好心好意。”只是所谓的好心好意,绵里藏刀,不知何时便会要了她的性命,她还是莫要接受她此等的好心了。
水丹阳最是瞧不过她如此的模样,越发觉得厌恶可憎,冷冷的眼眸眼望着她道:“素日里不是常说叶姑娘最是稳重端庄的人物么?如今怎么瞧着越发的流于媚俗了?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就比较符合叶姑娘的长相和性情,省的整天到晚的装什么空谷幽兰自绝于世。”
叶芷兰紧咬着唇瓣掩住眼中的怨怒之气,周遭陪坐的诰命夫人却是禁不住低头哧哧笑出声来。谁人不知前年叶芷兰所做出的事情来?如今眼见着北静王府圣眷正隆,竟还能厚着脸皮坐在这儿,当真是不一般。
“听闻新郎官可是个斩杀人头毫不眨眼手起刀落的人物,丹阳日后嫁过去,还真是要提防着点呢。”眼见女儿被人奚落取笑,那叶夫人徐氏再也隐忍不住,抬头看着水丹阳,似是取笑实则夹枪带棍。
北静王太妃微皱眉头看着叶夫人徐氏,冷沉的眼底含着丝丝怒意,将茶盏重重的搁在高几上,清脆的响声让那叶夫人登时住了嘴,水丹阳噙着冷冷笑容的看着叶夫人,道:“这些不劳叶夫人费心,叶夫人只好生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也就是了。”
徐氏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看着北静王太妃道:“太妃倒是瞧瞧,这丹阳的嘴巴越发的伶俐了,好歹我也是她的长辈不是?怎地倒是越发的说着说着没了章法了。”
北静王太妃淡淡浅笑着理了理袖口上的秋菊图案,淡淡地道:“叶夫人从小看着她长大,往日里也曾经夸赞过她是直性子的人,今日怎么倒是有些不喜她的直来直往了?”说着转首轻斥道:“在长辈的跟前倒是混说些什么?有人不爱听何必惹得大家都不痛快,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不懂得人前说人话的道理?”
压抑不住的嗤笑从席间传出,叶氏母女的脸上更像是果子铺各色颜色都有。黛玉眼眸似深潭秋水飘落些许金黄树叶扬起圈圈涟漪,面容平静无波的望着整装起身的叶芷兰,微垂眼帘,淡淡笑容溢出。
“都是芷兰的不是,惹得诚宁郡主不快,还请太妃见谅。”端庄得体的屈膝行礼,发白的面容包含着低垂的眉目从上看下去当真是楚楚可怜。黛玉捋了捋杯中的清茶,看着那拂散的绿叶轻轻飘在碧绿的茶水之中。
北静王太妃抬手示意她坐下,笑望着席间喝茶的诸位诰命夫人,缓缓地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不是来恭贺丹阳,而是来搅局的。不过也罢了,诚宁从小都是被我给惯坏了,许多话不管该不该说,只要想到了就会冲出口,甚至不会多想想。”
东平王妃微微含笑的看着西宁王妃,笑着道:“有父母兄长的宠溺脾性难免会骄纵些,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这样走过来的?皇室宗亲的郡主之尊,从小教养的礼仪规矩自是半点不错,我瞧着丹阳就很好。”
众人或是真心或是浮于面上的笑容化去了方才的那点纠葛,只是叶芷兰含笑的眼底带着几丝锋芒。水丹阳挑高了眉头静静望着她,直到她敛了眸子低垂头颅。
走在花园里,将脚下的小石子踢到对面的湖水里,水丹阳恨恨的绞着手中的绣帕,道:“真不知道她们的脸皮何其厚,竟然还能再次登门坐在宾客席位上,我长这么大还真是没见过这样少脸没皮的人物。”
黛玉扶着紫鹃的手臂走在她身侧,凝望着她气恼的面容,淡淡笑道:“丹阳气什么呢?她是怎样的人物我们心中清楚明白,小心提防着她也就是了。”水丹阳绞着绣帕不依的伏在黛玉胳膊上坠着不走,道:“她这种小人防不胜防,我如今只担心日后她会王嫂有何不利。”
黛玉凝眉思索,微微浅笑道:“丹阳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心中自有计较。”隐藏越深的人心机越重,如今的局势犹如迷雾般也瞧不清出她心中在做何计量,或许她本就不用去猜,因为叶府身后依附着的是沣怡王府。
黛玉手执书卷依靠着贵妃榻细细看着,拳头大的夜明珠在薄纱后溢出明亮的光芒。水溶上前抽走她手中的书籍,黛玉抬首望向他,淡淡笑道:“溶瀛的公文都看完了?”
水溶漫不经心的应了句,拿过妆台上的犀角梳子轻轻梳理着她晾干的秀发,顺滑如水的青丝凉凉的很舒服。黛玉伸长手臂揽着他的腰身,扬首问道:“怎么了?”
水溶凝眸想了想,挽着黛玉走到书桌前,将桌子上的盒子打开,黛玉讶然的看着盒子里的玉镯,道:“溶瀛还没有将它还给潘公子吗?”水溶摇了摇头,定定凝视着黛玉的秋水明眸,揽着她靠在怀中,道:“不是没有还,而是潘公子不要。”
黛玉更是不解,道:“这是为何?”难道只是因为丹阳曾经拿过就不要了吗?黛玉颦眉拧紧。水溶微微勾起笑意的摇了摇头,道:“他说这是潘家长媳的象征。”黛玉颦眉舒展,突然想起久未问起的事情,道:“溶瀛,潘承均真的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
水溶探手将黛玉脖颈间的青丝拢在背后,淡淡地道:“有没有有什么关系吗?”丹阳已经注定要嫁给辛墨予,许多的事情不让她知道更能断掉她的心结,只有将往事彻底斩断,才能有重新追求的念头。
黛玉知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或许有时候不知道才是一种福气,“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傻傻的幸福,知道的太多,幸福也在探究的过程当中慢慢流逝殆尽。若是如此,那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