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佳怡见如此的阵仗早已吓白了脸矮身跪在地上,俯首颤声道:“儿臣原不知道是母后圣驾,还请母后宽恕。”这样年轻的女子竟会是水昊泽的娘亲么?怎么瞧着都不像,但是此时却不是她顾虑此事的时候,方才的情形只怕已经落入水昊泽的眼中,心中不觉暗自愧悔,唯今之计,唯有做小伏低垂泪乞怜兴许还能逃过这劫。
黛玉同偎在水溶怀中的儿子大眼瞪小眼,气忿忿的娇叱道:“你不认我就算了当我稀罕么?我有儿有女你爱认不认。既然不认我这个娘亲,那就放开我的夫君,他也不是你的爹爹,站边上去。”黛玉几步上前,掰着水辰桓的手将他推到水昊泽的身边,挽着水溶的手臂怒目瞪着儿子。
水昊泽拍了拍水辰桓的小脑袋,笑道:“莫要当真惹恼了母后,意思意思也就是了,不然到最后还是你倒霉。”水辰桓听了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吸了吸鼻子,敛了面上的哭容,上前拽着黛玉的手臂道:“辰桓最喜欢娘亲了,只是娘亲没良心。当年将年仅九岁的辰桓抛下不说,如今竟还将辰桓给忘记了,孰是孰非娘亲心中自有明断。若是你还不理会孩儿,那孩儿当真是要不理你了,明明就是你的不是。”
水辰桓的指控让黛玉面上冷汗涔涔,干笑了声,拿过绣帕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鼻涕,道:“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个子长得比娘亲都要高了,还在这儿耍孩子脾气。”黛玉的温柔水辰桓十分的受用,脸上溢出几丝笑容。
水溶眯眼将他推到了一侧,挽着黛玉的手臂往回走笑道:“许久未曾回到明德殿居住了,黛儿随着我过去可好?”黛玉只来得及回身对着他们几人招了招手,便被水溶一路扯着朝着明德殿走去。
“摘去德妃的封号贬居清凉殿让她好生的醒醒脑子。”水昊泽冷冷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刘佳怡,这样跋扈嚣张的性情,他的后宫之中不会留下此等人。更何况,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辱他的娘亲。
潘明玉站起身来盈盈福身,道:“是,臣妾遵命。”水昊泽摆了摆手,想了想,又道:“你去宫中将水琰抱去明德殿正式拜见父皇母后。”言毕便拂袖下了台阶径自离去,半丝未曾再瞧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刘佳怡。
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敬着媳妇茶的潘明玉,美丽的面上带着几分羞怯,捧高了茶杯道:“恭请母后用茶。”黛玉看着高擎的茶盏有些感叹的唏嘘,道:“这杯媳妇茶到底是晚了些,不过幸好还能喝的到。”轻抿了口,将手中早已准备妥当的见面礼放在她手中,微微笑道:“母后祝你和皇帝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深棕色镶滚的金黄色锦缎薄襁褓中包裹着粉妆玉琢的奶娃娃,黛玉瞧着喜不自禁的伸手将那孩子抱搂着在怀中,爱不释手的亲了又亲,抬头看向水溶笑道:“这是咱们的孙儿呢。”水溶从黛玉怀中将那襁褓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会,唔了声,淡淡笑着点了点头,便将孩子交到水昊泽的手中,淡淡地道:“你的孩儿你抱着别累了你娘亲。”
水昊泽莞尔的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奶娃,他从未抱过孩子遂顺手将他交到潘明玉的手中,笑看着水溶挪揄道:“儿臣不敢生累母后。”水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知道就好。”
黛玉娇脸晕红瞪了他一眼,伸手欲将孩子抱过来,水溶却握着她的手臂站起身来,低眉笑道:“黛儿许久未曾回来明德殿,难道不好奇这里的改变吗?”不容黛玉反驳的将她拉着朝内室走去,潘明玉瞧着水溶黛玉如此模样,好笑憋着笑容的同时眼底深深的羡慕却如同烟波淼淼遮也遮不住!
水昊泽的眼睛犹如飞鸟清点水面漾起的涟漪般,雾沉沉的眼底满满皆是笑容,水辰桓瞪眼看着他们消失在帐幔后的身影,气鼓鼓了须臾低头摇头叹气地道:“就知道父皇见着了母后就像是狂蜂浪蝶见到了新鲜的花朵,不管不顾的就将咱们抛弃起来了。”
水昊泽啼笑皆非的弓起手指狠狠的敲着他的额头,看着他吃痛扶额的模样,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淡淡地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哪里有这样编派父皇和母后的?”
“没有谁教我,就是觉得父皇太过分了些,许久未曾见到娘亲,他倒是巴巴的占着半丝儿的时间也舍不得让娘亲来陪我们。”水辰桓半大的少年,个头也到了水昊泽的肩膀,修长的身形俊秀的脸蛋,但是那面上的孩子气却仍是半大不小的样儿。
水昊泽抿着笑容道:“长了这么大竟还是不明白的?”在水溶的心中眼里,黛玉从来都是排在头一位,再来便是万里江山,第三方才能排着他们兄妹三人。这些,在很小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也已经开始认命了,摊上这么两个恩爱两不移的爹娘,他们在水溶的眼中本就是多余的吧,遂也只得见怪不怪!
“对了,皇兄,娘亲回来的事儿你有通知皇姐吗?”水昊泽听他问起方才想起已经远嫁北蜀国的水清婉,摸了摸鼻子干咳了声,难得不自在地道:“这,这不是方才将娘亲接回来么?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她。”
眼见他此等模样水辰桓已经明白,哦了声,笑道:“原来皇兄竟是将皇姐遗忘的这样彻底,若是皇姐改日知晓你不通知她,只怕要磨刀霍霍的杀了回来。”三年未回的水清婉年年书信不断的来询问黛玉的消息,若是来日得知黛玉回来而水昊泽不通知她,只怕真的会扛着大肚子杀将回来。
“书学了个半吊子用些不伦不类的话,在娘亲的面前还是莫要开口为好,若是你开了口只怕笑坏了娘亲,父皇也要提着宝剑将你逼回去上书房内,到时候派了太傅师傅整日整夜的在你身边唠叨着。”水昊泽漫不经心的理着衣袖,话语中绵绵藏着威胁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水辰桓瞧着毛骨悚然,连连退后了两步急忙摆手道:“皇兄您高抬贵手,弟弟知错了。”
“真的知错了?”水昊泽睨着他冒着冷汗的额头,唇角勾起抹笑容望向他。水辰桓讨好的拱手谄笑道:“自然是知错了。”水昊泽的眼底涌着心疼和无奈,对这个弟弟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水辰桓陪着笑脸将将想要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出去,却被黛玉唤住了,他脚步顿住苦着脸转过身来,低眸望着地上光滑的雕花砖板,恭敬地道:“母后唤儿臣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黛玉若有所思的望着辰桓的面容,招手让他到了身前,侧首看向水昊泽和潘明玉,笑道:“你们先回去吧,你父皇要找辰桓询问他课业的事儿。”
黛玉的话落地,水辰桓登时垮了脸,潘明玉红唇抿笑,水昊泽手握成拳抵着鼻头轻咳了声,握着潘明玉的手上前躬身含着丝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儿臣就先去了。”眼底有些笑意和欣慰浮现,他就知道水溶黛玉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让他们劝劝水辰桓或许是好的。
水溶的目光从书案上移到水辰桓的脸上,若有所思的静静望着他宛如镜湖般的眸子,许久方才开口道:“父皇记得你小时候的文采虽然不能说什么惊世骇俗,但也断然不是这种无理取闹滑稽之极的用词造句。但是如今瞧着你所写的课业诗词,短短半年的时间竟然退步至如此的地步,对这,你该如何解释?”
水辰桓低敛着眉目半声不吭,俊毅的眉峰敏锐聪慧怎么瞧着都与方才厅中的人物判若两人,黛玉越发判定心中所想雪亮的心中犹如冰峰划过,抬头长长吁了口气眼底的悲哀缓缓划过,良久方才开口道:“我本想身在帝王家注定许多的身不由己,却没想到你们兄弟间的情分竟也至如斯地步。”
“皇兄待儿臣很好没有任何亏欠孩儿的地方,母后千万别误会。”水辰桓忙忙的摆手为水昊泽撇清,含着淡淡笑容的看着黛玉,他的娘亲果然是懂得他的,黛玉俏脸儿一板,斥道:“你皇兄不是那种挤兑人不顾兄弟情意的性子,母后知道,你也别说些有的没的,说清楚。”
水溶讶然的抬头看向黛玉,须臾却是垂下眉目,看来他带着她回宫来寻找记忆是对的。温润的笑容自唇角溢出,侧首炯炯的目光看向水辰桓,缓缓地道:“说清楚,什么事儿别藏着掖着。”
踌躇了好半晌抬头水辰桓瞄了瞄水溶又瞄了瞄黛玉,清了清嗓子,低头道:“这是儿臣自个儿的看法,爹娘听了莫要见怪。”顿了顿,认真地道:“皇兄是君,儿臣是臣。就算是亲兄弟也要分清君臣关系,儿臣能分得清楚所以也知道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父皇母后不用如此忧心,这是儿臣所选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