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山口,手中握着上官云蓝与他的地图,那温软的气息夹带着丝丝花香迎面拂来,策马扬鞭朝着山谷之中而去。潺潺犹如碧玉的清溪蜿蜒美丽,翩跹飞舞的各色彩蝶叠合在胜放的花枝花叶之中,馥郁浓香的花粉气息,林间鸟儿欢快的叫声滴溜婉转。外面冰天雪地大雪封山,山谷之中却是温暖犹如煦阳,风景美丽如画!
来人却无心观赏,策马疾驰直至谷中幽静的庭院前翻身跃下马背。望着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竹门,上前将那半掩的竹门推开,身形晃动疾步朝着庭院之中跑去。
庭院之中寂静的鸟雀无顾,水溶只觉手心阵阵发凉,那沁出的冷汗将他的衣衫都已经沁透,跨步上前将所有的门扉尽数推开,却始终未曾见到那熟悉的俏丽身影。禁不住眼泪爬出眼眶,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下来,黛儿到底你还是骗我的对不对?湛蓝的天空干净的没有半丝儿的云彩,水溶的心境却是晦暗如土,忽而低低笑道:“其实你早该知道黛儿是骗你的不是吗?”
手中的剑刃已经拔出鞘,那雪亮的光芒陡然间似是冰雪落入这温暖如春的山谷之中,枯如死灰的眼睛半丝生机再无。
青色的缎面软履踩着青草地缓缓走来,淡淡熟悉的清香让水溶猛的抬起头来,手中的青锋剑咣当掉在青石板上,那巧笑倩兮的容颜脱俗绝丽,手中握着锦帕对着他盈盈笑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哭呀?”
水溶惊愕的站起身来怔然望着黛玉带笑的玉颜,颤抖的手缓缓伸出,却又怕是午夜梦回的幻影,迟迟不敢触碰。黛玉歪头疑惑的看着他,这样熟悉的动作让水溶心湖抖颤,蓦地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触手的温暖让他手掌抖颤,眼角的泪水顺势滑入她的脖颈之中,三年的思念尽数倾泻,低哑唤道:“黛儿。”巨大的惊喜卷拥着他的心扉,心中有着千言万语颤抖着唇瓣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犹如抱着稀世珍宝般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
勒紧的手臂让黛玉黛眉蹙起,推着他的手臂嗔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哪里见人就抱的?快松开!”挣扎着的身躯半分不得安宁,水溶愕然的垂眸不可置信地道:“黛儿,黛儿,我是溶瀛,你不认识我了吗?”
“溶瀛?溶瀛是谁?”话问出口泪水却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那美丽的眼睛饱含悲伤,稀奇的伸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我怎么会哭?”泪水迷蒙的眼睛仰头望着他清瘦的脸颊,素手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泪水急坠犹如断线珠,轻喃道:“你瘦了好多。”蓦地将手收了回来,脑海中混乱一片的紧拽着水溶的衣袖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我会对你这样的熟悉?”
“姑娘昏睡了两年多的时间,三个月前醒过来就把所有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暗紫色衣衫的紫鹃依靠着翠色的竹门静静的站着,看水溶消瘦苍白的面容禁不住落下点点泪来。黛玉昏迷两年多,醒来又将所有的事情忘记的干净,水溶却不曾忘记,三年的担忧离愁别苦时时缠绕着他的心中,他比黛玉更苦。
“忘了?”水溶喃喃说了句,转瞬皱起的眉目倏然清朗,缓缓握着黛玉的手腕,轻笑道:“忘了也好,只要黛儿活着就好。”将她紧紧的箍在怀中,察觉到怀中人儿身躯的柔软和契合,附在她耳边轻道:“黛儿的身体还是记得我的。”
黛玉亦是讶异身体对他的依赖,拽着他的衣襟扬首问道:“你到底是谁?”水溶低头轻轻理着她的衣襟,这样熟悉的动作让黛玉眉间越发的茫然,依赖的抓住他的手腕脸颊轻轻蹭着,轻道:“你是溶瀛?”时隔三年的唤声让水溶身躯微僵,拢着臂弯将她圈抱在怀中,轻轻笑道:“是,我是溶瀛,是黛儿的溶瀛。”
紫鹃眼中含泪的看着相拥的两人,抑不住悲从中来蹲在地上捂着嘴巴哭泣出声。三年前来到蝶云谷的时候,不过三日的时间黛玉便没有了呼吸和脉搏跳动,那时候她以为黛玉真的去了。但是独孤谦却是不信,每日炼制了丹药与她服下,有吩咐她服侍黛玉每日泡在山后浸满药材的温泉之中。
“我答应过水溶三年之内要将玉儿妹妹救回来,我绝对不会食言的。”那时候满面疲惫的独孤谦抛下这句话,只吩咐她每日不停的与黛玉服药泡温泉,保持她身体康健如常。
鹤独尽的解药到底没有练出来,在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黛玉却突然清醒了过来。但是黛玉却将所有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只记得自己是前科巡盐御史林如海家的姑娘,余者再没有什么记忆,甚至连水溶和她的几个孩子也忘记的干干净净。似是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想到你还是寻了来。”独孤谦擎着手中的烈酒,酒香飘来尚未喝便已经沉醉,俊毅的眉头几丝笑容迭起,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微微笑道:“世间还真有这样的痴情人。”
水溶凤眼微眯,冷冷的看着独孤谦,蓦地伸手将他手中的酒壶掠夺过来,冷冷地道:“黛儿的记忆因何抹灭你身为大夫应该最清楚吧。”独孤谦嗤笑了声,侧首眯眼望着水溶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回来,仰头望着皎皎明月,嗅着丹桂的馥郁香味,道:“玉儿妹妹对你情真不渝,我又何必费力不讨好的多此一举?”
水溶将壶中剩下的酒尽数倒入杯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拂开衣袖站起身来兜着满袖的清辉月色,飘落下来的丹桂似是点点星芒点缀在他素白的衣衫上,淡淡的声音顺着夜风飘来,“谢谢你!”诚挚的谢意让独孤谦笑出声来,道:“我也只是履行当初我对你和玉儿妹妹的承诺而已,不用谢。”
红烛高燃,紫色罗帐内的黛玉兀自睡得香甜,水溶静静坐在她的床榻前。凤眼贪婪的落在她犹如当初的清丽容颜,手指轻轻伸出想要抚着她的脸颊,却又怕吵醒了她,终究还是自嘲一笑,缓缓的收回了手。眼底蕴藏着的悲凉和哀伤次第传达,说是不在乎,如何能不在乎?声音蓦地低哑下去,轻轻地道:“黛儿,纵使这三年没有陪在你身边是我的不是,但是你怎么舍得将我遗忘?”
晨曦缓缓从东面的隔窗照耀进来,黛玉的房间坐北朝南,东面开着大大的菱花格窗子。此时晨曦渐浓,缓缓透过紫色帘帐照耀进来,幽幽清荷香气漫卷而来。黛玉伸手将床帐掀开,就见汝窑美人觚之中插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丝似有若无的幽雅清香正是从那儿传递过来的。
“紫鹃。”黛玉披衣坐起身来,正欲弯腰穿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玉足放在膝上,手指轻柔的帮她穿好鞋袜,又将她的衣衫拢好系上淡紫色绣梅花的腰封,低眸轻轻笑道:“好了。”
一直怔然的黛玉此时方才恍然回身,脸上热辣辣的滚烫,却是几分疑惑和熟悉,迟疑开口道:“溶瀛以前经常帮我穿衣服吗?”这样的熟稔和熟悉让她没由来的心中窝心温暖,扬起的丽颜含着无尽的温柔,似是水波涤荡,柔柔静静让人望着宁愿沉溺其中再也不愿起身。
“是。”他没有丝毫迟疑的回答,让黛玉面颊越发嫣红犹如枝头鲜花,呐呐了好半晌,抚着脸颊转身走到铜盆前漱洗。看着她漱洗完毕,水溶挥手让紫鹃先退下去,拉着她坐在铜镜前,拿过妆奁中的象牙梳缓缓梳理着她如云的秀发,拿过妆奁中的玉簪将发髻松松挽起,方才拉着她起身,看着铜镜中站立的两人,微微笑道:“好了。”
黛玉稀奇的望着铜镜中紧致但不失飘逸的发髻,这种熟悉让她脑海里陡然明了,却转瞬间重新黯淡了下去,咬着唇瓣想了好半天,伸出手臂圈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红着脸道:“谢谢你。”既然他们是夫妻,这样应该不过分吧。
水溶身躯微僵,放在她身侧的手紧紧握住,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将她抓到怀中狠狠的吻住她。静默了须臾,水溶的手掌缓缓松开,俯身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微微笑道:“你我是夫妻,我不用你说谢。”
桌上的粥食小菜简单,但是那香味却扑鼻而来,让人闻着禁不住食指大动。黛玉侧首望向水溶,稀奇的问道:“这些都是溶瀛做的?”水溶与她盛饭的手顿了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是呀,以前黛儿帮我做饭的时候把盐巴当成面粉。为了咱们家省些盐巴,我决定还是自己动手帮你做饭的好。”
将黛玉安置在椅子上,将盛好的粥推到她的面前,微微笑道:“黛儿吃吧。”黛玉舀了勺细细品味,正是合她口味不觉眉开眼笑的抬眼看着他,从碗中舀了勺递到他的唇边,笑道:“你也吃。”水溶微讶的看着黛玉,黛玉方才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孟浪,想要将手缩回去,水溶却是抓住不放,将那勺粥食吃下,笑的宠溺,道:“好吃,黛儿趁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