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看着她羞红的脸颊,伸手轻轻抚着,笑道:“黛儿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黛玉水眸圆瞪,蓦地将桌案上的茶壶还有他手中的茶杯夺了过来,嗔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这壶茶就归我好了。上等的君山银针倒是被你牛饮般的饮下,到底什么趣味也无,倒不如我来慢慢品茗为好。”
水溶上前伸手将黛玉怀中的茶壶和茶杯取来,仍旧放在原先的位置,笑道:“定是咱们家的黛儿将盐看做是面粉丢了进去,原也怪不得你,谁让它们长的那般相像?”笑着将黛玉揽在怀抱中,看着她垂首通红的脸颊,又道:“不过黛儿做的味道却是很好,我原也没有说错,只不过是多渴了些罢了。”
黛玉绞着衣襟垂首,红着脸道:“到底我还不是合格的人妻,竟然连这般简单的饭食都做的不妥当。”水溶刮着她的小鼻子笑道:“谁说合格的妻子就一定要懂得厨艺做饭?我的黛儿心灵手巧聪明灵慧原也不需要再锦上添花。巧手也该与他人留着余地不是?我宁愿我的黛儿十全五美便已经足够,但你现在却是十全九美,根本不需要再多加上其他。”
黛玉倒了杯茶亲手碰到他的唇边,轻道:“到底这件事情还是会做的,溶瀛快喝。”衣袖滑落下来露出皓腕如雪,水溶就着她的手轻轻喝了下去,推着她往书案边走去笑道:“莫要偷懒快些去画。”
画好的墨画上却添上了人影,那寥寥勾着几笔的人物一眼便能瞧出来是谁,水溶轻轻笑道:“往日曾听丹阳提起过我还不信,今日眼见为实黛儿所画果真是不错儿。”
将镇纸石压着那画卷四周,仔仔细细端详着那画上的人物。略作沉吟片刻,提笔亦在上面简简单单的勾勒几笔,黛玉细瞧过,垂眸微笑道:“说是画画倒是成了咱们自画自显的了。”画中勾勒出来的女子依偎在男子的身侧,那样纤巧的身影那样挺拔的身形如此的契合。
夜幕深沉如水,没有下雪的月辉从昏暗的云层之中透泻出来。黛玉起身披衣走到烛台便研墨蘸笔极快的在案上写着什么,泪水滴滴落在信笺上,仔仔细细的将那信笺写好收妥。
黛玉转身走到床边,半跪在踏板上,努力将不断涌上的泪水拭去,颤抖的手指缓缓抚摸着他的脸颊,从眉头至下巴一一滑过,哽咽低声呢喃道:“溶瀛,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你不能这样傻。能陪在你身边近二十年的时间,黛儿已经很开心。”强抑住哭声的单薄肩膀抖动着,黛玉俯身轻轻吻着他好看的唇瓣,泪水落在他苍白消瘦的面容上,万分的疼惜和不舍尽数在眼底流转不停,终究忍不住坐在床边压抑着低声哭了起来。
“若是生命之中缺少了你,何谓好好的活下去?”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黛玉泪眼迷蒙的抬头就见本应该闭目沉睡的水溶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深沉的眼眸夹带着悲痛和伤心的凝视着她。
天旋地砖间黛玉已经横倒在床榻上,他的身子已经欺压上来,看着她泪流满面的丽颜抑不住手指的颤抖,轻轻抹去,道:“你在饭菜里下了迷药难道想就这样偷偷的,不声不响的离开我吗?”将她的手臂固定在床榻上,微颤道:“你我夫妻的生命早已融合一体,黛儿你何其忍心?黛儿,你对我不公平。”
“溶瀛。”黛玉抑不住呜咽的哭着喊出他的名字,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在黛玉的面颊上,与她的泪水融合一体,水溶将她抱起在怀中,只是低声道:“黛儿,你对我不公平。”
从未见过如此神色悲痛的水溶黛玉心中痛得犹如刀绞,深吸口气颤声微笑道:“溶瀛,独孤哥哥说我身上的鹤独尽要解清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三年的时间来调养肃清。三年的时间很快便会过去,我们还有长长远远的一辈子要走,也不差这三年对不对?”
“黛儿,你我夫妻近二十年,你的心思轻浅在想什么我都能瞧得出来,你不用瞒我。若是独孤谦能将解药研制出来,十年后的今日他也不用如此的费心费力。”水溶扣着黛玉的手腕紧紧抓在手中,颤声道:“你是我的妻,我绝不容许你离开我半步。”
黛玉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越落越凶,隔着层层泪水雾气看着水溶哽咽道:“溶瀛,你该信我的。”水溶摇头,道:“这一生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黛儿,但是现在我却不能相信黛儿。”
“溶瀛,我不信来生来世,我只要今世今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路要走,但凡有的希望绝对不可以放弃。本来我想着让你随我一同去,但是如今昊泽还小,天璧皇朝这个重担他还挑的不稳当。黛儿医治的这三年时间,溶瀛好生教着昊泽,三年后你到蝶云谷来,咱们担风袖月畅游天下,再不理尘俗事务好不好?”
“黛儿,我做不到!”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发现黛玉才是他所有的动力来源,若是黛玉不在宫中,他如何能面对明德宫那一室的孤寂和冷清?她如何能让他守着他们之间的回忆居住在冷冷的皇宫之中?这些他根本就做不到。
“溶瀛,我与你之间的缘分我还不满足,若是有希望在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黛玉从他怀抱之中挣脱出来,静静地道:“黛儿这一生从未求过你,如今只求你应了这三年可好?”
“黛儿不曾放弃溶瀛更不该放弃,等我,好不好?”黛玉的声音温软水溶却听得犹如钻心挖骨,那种痛楚紧紧攫住他的心房,痛不可抑,猛的伸臂将黛玉牢牢的锁在臂弯中,紧紧咬着牙齿好半晌终究还是不能成言,只是手臂越发的收紧。
黛玉骨头被他手臂箍的生生作疼,几乎窒息的不能喘气,但是她却乖顺的伏在他怀中半丝也不曾挣扎,泪水从眼角坠落,仰头望着他闭着的眼睛轻道:“溶瀛,我爱你!”拥紧的手臂越发半丝气息不予她留下,急切的吻痕落在她的脸颊鼻尖辗转激烈的吻着她的红唇,泪水却滑入唇中咸咸的凉凉的。
“娘亲。”紧紧抱着黛玉的水清婉眼儿哭的桃儿般肿胀起来,犹如小时候般呜咽的埋首在她的怀中,泣道:“女儿随你一同去。”黛玉轻拍着她的手腕,泪眼含笑地道:“又说傻话,快些随了夜君回去北蜀国,娘亲无事。”厉厉风雪卷卷而来落在身上,拽着衣摆的水辰桓早已哭的累了依靠在水昊泽的怀中,黛玉四处相望,却没有见到她想见的身影。
水昊泽的眼睛溢满泪水却不肯夺眶而出,牵握着清婉和辰桓的手,低低微笑道:“你们哭的什么?娘亲只是随着独孤舅舅去治病,娘亲定会回来的,别哭了。”滚烫的泪水落在弟妹的手背上,他别开头去,就见往日随在水溶身边的小太监踏着白雪跑了过来。
黛玉微颤的手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东西,是尊上好玉石雕琢出来的玉像,那样熟悉的轮廓,俊朗的容颜栩栩如生,黛玉的泪水啪的落在上面。将那玉像紧紧的抱在怀中,黛玉环视着这个熟悉的宫殿却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看着马车缓缓驶离,回廊转角踏出玄色衣袍,清瘦的脸颊一双眼睛犹如抽去了生气般,木然无依的依靠着廊柱。玄色衣袍中隐隐露出洁白的玉像,低眸抚着那寰寰发髻和熟悉的眉眼,深沉的眼底涌着决然,低头的笑容犹如冰凌裂纹,喃喃轻道:“三年?傻丫头!”
不过是延迟了三年而已,若是她不遵守承诺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他也定要寻她回来。深沉浓烈的情意几乎没顶而来,水溶转身疾步朝着明德殿而去,生怕伫立的时间再久些,他会不顾一切的将黛玉拦将回来。
清冷的明德殿,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皆犹如昨日般近在眼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再度来袭。他宁愿承受着每日袭来的孤寂和剧痛也不愿意搬出明德殿,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他们之间的生活和回忆。
思念的苦和痛犹如蝼蚁般点点啃噬着他答应黛玉的承诺,侧首望着御案上陪伴着她的玉像,水溶微微浅笑道:“黛儿,怎么办?我对你三年的承诺几乎要守不下去了。”玉像仍旧巧笑倩兮,水溶将手中的朱笔抛下,唇边含着温润的笑容细细摩挲着玉像。
“父皇。”水昊泽的声音唤回水溶的神思,将手中的玉像揣在怀中。水昊泽看他如此模样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黛玉已经离宫三个月的时间,水溶的身形迅速的消瘦了下去。整日得了空闲便望着那尊玉像,眼底的思念似是无形的网牢牢的扼住人的呼吸,那种无声的痛楚越发的撕心裂肺痛楚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