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典还有两天,刚破境的苏宜遐觉得有些困倦躺在年轻人怀里沉沉睡去,年轻人依着地图把苏宜遐抱到了山庄客房,可怜的小白刚恢复一点体力就得迈开腿自己走。
轻轻将苏宜遐放在床上,简单设了个不简单结界,年轻人提着兔子耳朵决定再出去转转。
北山山脉主要是山庄弟子居住的地方,只有这一片是为了这次大典划下来给客人居住。出门之后几步之遥,便到了一条青石路。路边有几座凉亭,亭内坐满了来此的客人与一些山庄弟子。
年轻人悄悄地挤进一间围满人的凉亭,原来是有两人对弈。很遗憾,虽然活了很久,可在围棋这方面大可以说是活到狗身上了,纵使无聊到打滚,年轻人也不曾想过学着围棋。看起来对弈二人是个中好手,可惜看不懂,年轻人摇摇头退出凉亭,寻到一条小路,走向一处小山峰。
抬头看天空,忽有大风起,树木四面歪去,一人自天而降。
“赵五你这些年去哪了,也不来找我。”吕逸一把搂住赵五肩膀,左顾右盼看了看:“哎,这次你身边怎么没有跟个女孩子啊。”
年轻人呵呵一笑:“刚破镜,在睡觉呢。”
说完把手中提着的小白丢了过去。
吕逸接住一看:“呦,这啥,储备粮?”
“裂缝对面过来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吕逸提着兔子观察,乐道:“看样子跟我们这差不多嘛,就比我们的兔子大些,算是兔子王?”
“这兔子可是从巨鲸嘴里逃出来的。现在不过是没恢复。”
“这么厉害?就算是那条小的现在也得有十二了吧。”吕逸提着小白掂了掂。
小白不安的扭动身体,这家伙令它感觉非常不快,一股异样的压迫感,就好像正正好好比它强的更强。
“哈哈,跑得快是肯定的。”年轻人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我来了解下那边情况,想你也偷懒着用他心通还没教它我们这边的文字语言吧。”吕逸提起小白耳朵,将语言文字教予小白,简单粗暴的手法。
短暂交谈风土,吕逸已然了解大致情况。
年轻人笑道:“既然你都了解了,那这件事就你去了。”
吕逸没好气说道:“那不然还你去?那几个家伙跟你一样指望不上,那边天地如它所言,的确可称壮阔谈不上多危险,去去无妨。”
赵五深以为然,忽然想起西边让安宁洲不得安宁的事。
年轻人轻声说道:“顺便,麻烦你去西边一趟吧。秦未闵从那条大江里走出来了。”
提起秦未闵,吕逸恍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时他们年轻,活力四射,朝气蓬勃,武道争先,不甘人后,只到那个果实的出现。可这么多年下来,吕逸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再也没有曾经那般激情澎湃的感觉,永生真的好吗,可未曾得永生前对死不也充满恐惧。
吕逸沉默了会还是点了点头,自语道:“果然还是残留着永生之力吗。”
年轻人叹了口气,递给吕逸一件东西:“尽快送他一程吧。”
吕逸摸了摸小白肚子,将它重新丢给赵五:“我先去西边。处理完借这兔子去一趟哪片新天地。”
说完也不理会赵五,又是一阵大风,自天而来上天而去。
年轻人抬头看着天空,呵呵一笑,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阴霾,心有所感的年轻人摸了摸左眼,眼里一道紫芒闪过。
小白不明所以,从怀中跳出,在草地摇摇身子,原地活动活动,刚才跟那家伙介绍了下家乡,小白心中充满自豪,哼哼,那家伙以后要跟自己一起去家乡,一定能让他目瞪口呆。
中部安宁洲。
通天江夜以继日,东流而去。作为连贯十三洲的天下第一江,通天江的故事数不胜数,如今有多了一个。在通天江下,暗流涌动,尸骨沉浮,其中有一股不为人知的暗流,逆江而上,直达源头。在这暗流中,在无人察觉的时候,一具尸体抵抗暗流千年的尸体从那暗流中醒来,他缓缓睁开眼,伸手一拉,将自己撞到了岸上。有什么东西在西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要去,要去那里。
“快走快走,不想死的快点收拾家当走。”
云梦泽正在尽力疏散人群,可总有人不会愿意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背井离乡,其中最是喜爱故土的老人居多。
“长老,这镇里有十余个老人不愿意走,加上哪些老人的家属不放心现在也没动身,有点难办啊。”一个云梦泽内门弟子向三长老报道。
三长老怒目而视:“这些老家伙,都什么时候了,活不了几年还要家人赔命?告诉他们,等那活尸过去,我们云梦泽负责给他们改善此地环境。”
三长老啐了一口:“娘的,这王八蛋,走路就走路,还坏了一路的风水灵气,人都住不得。这一路从东到西,修复少说要三年,中间亏损还不是我们云梦泽接下来。”
“那具从通天江走出来的活尸实在可怕,连仲老祖都没让他停下。”内门弟子感叹道。
三长老蹬了他一眼:“还不快去,还在这念叨老祖。”
有些秘闻,不是弟子所能了解的,三长老知道,仲祖不仅没能让那秦未闵停下,而且受了不轻的伤。秦未闵,三长老还是小孩时,曾听家族长辈提起。西大荒洲,以前不是光影一家独大,还有一个古老的家族,赵家。而那赵家家主,身边有个武力盖世达到十四境的随从,就叫秦未闵。现在赵家不知所踪,而那秦未闵据说便是沉尸通天江。活尸,三长老远远见过,穿着衣服虽然腐烂,可依然能见那胸口绣着的赵字,以活尸之身,却能展现十三境的力量。三长老以此事求问仲祖,得到的是肯定。
此时,伯祖闭关,云梦泽,安宁洲第一大宗,四祖联手可当十四,如今只有三祖能出手,也难说稳赢,毕竟让尸体在死一次比让活人死一次更难,说句放肆的话,若是让三祖受了伤,那云梦泽在这所谓安宁的安宁洲也未必能再有多年安宁。
离小镇万里之地,一具六尺高,穿着古朴破烂的人在摇摇晃晃走着,双目无神,头脑手臂下垂,胸口绣着一个较小的不是现今通用的赵字,而赵字左侧心脏位置却是一道贯穿了身体的空洞,看起来是箭所洞穿。
虽然只是走,可实际上却是日行千里。他依着执念一路上向西而去,遇山穿山,遇水趟水。身上阴沉的死气四泄破坏沿路土地,草木枯黄,连空气都肉眼可见的变成黑灰色,其中气体,境界低的人吸入一口便会毙命,还好这气体风也吹不动,不会随风飘散到各地,不然亦是人间大祸。
天休洲与安宁洲交界通天江。秦未闵上岸的地方,虽然土地已被侵蚀,可通天江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与别处一样,两岸风平浪静,江心却是波涛汹涌。
吕逸随风而来,不过一息已到通天江边。看着江边毒气侵蚀的地面紧皱眉头,伸手粘了点泥土嗅了嗅。果然,带着一点永生与死亡交错的气息,生死之间最是伤人,这一路上不知多少人因为躲避不及而毙命。
自下往上朝天上一抬手,从他到秦未闵所在,一阵狂风自吕逸而起,直捣秦未闵所在,在他身后一寸停住,然后猛然向上。狂风卷起毒气,犹如一条毒龙朝天而去。吕逸又一挥手,尽归掌心,缩为一颗丹药大小。再一阵风,托着吕逸冲到秦未闵身边。
吕逸轻轻落地,行走数十天的秦未闵,第一不因攻击而有了反应,他停住了。
伸手将那颗丹药大小的气体送入秦未闵的身体。不见生气的眼睛渐渐有了生气。
秦未闵抬起头来先是一愣,而后大吼道:“吕逸!!!”
“听到了听到了。喊什么喊。”吕逸不耐地掏掏耳朵。
秦未闵虽有满腔怒火,却不能发作。
“怪我没救你家小姐?那你得找赵五吗,他跟你家小姐交情可比我深,我最多算做点头之交。赵五可就不同了。”吕逸吹了吹手指。
听见这个名字,秦未闵终是没忍住,怒吼着一拳打向天空,不见灵气却有神威,天空云层顿时破开一个孤零零的空洞,直达天日。
“现在恢复灵智之后准备如何,还想去西边找那家伙报仇?活着的巅峰的你做不到,现在半死不活还想试试?”吕逸问道。
秦未闵双手握拳:“杀不了他,我便杀他门人。”
“从相杀开始,你又想继续相杀下去?我可提醒你,赵五他保全了赵家,你可别为那可怜的赵家找灭顶之灾。”吕逸嘲笑道。
吕逸搓了搓手:“我看你现在状态还有几年好活,去庇护那连名字都改了的赵家去如何。”
秦未闵略显迟疑。
“你家小姐,生前最爱的不就是家族吗,重现赵家的辉煌可遂了你家小姐的愿。”吕逸想到赵五还是收起嬉皮笑脸轻声说道。
秦未闵嘴唇颤动,想说的话终是没能说出来。徒然流下两行血泪,跪地嚎啕大哭,心气悲愤不能自已,双手捶地发泄着无言说出的悲痛。
吕逸默然看着秦未闵,只是保护着地面使它不至于四分五裂。
待到秦未闵停止了发泄。
吕逸重新开口道:“以为你的状态会很差,想着来送你一程,没想到你还能头脑正常地活上几十年,本来给你陪葬的东西那就送与你了。”
说完将一个玉佩抛给秦未闵。那是一块刻着古老赵字的玉佩,赵家如日中天时制作,赠与赵家朋友的小洞天之物,也是一块保命之玉,伤持有玉佩者,便准备接受汾域赵家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报复。
“这里面留有她的遗物,给了她比较放心的赵五。赵五觉得活着的赵家人难堪大用,且怀玉为罪,就把这些物品留着了。”
才冷静下来的秦未闵有忍不住痛哭,这次却是无声的嘶吼,大悲无言。
吕逸转过身去不愿见此场景。
只到秦未闵开口,吕逸才转过身来。
“带我去现在赵家所在。我会教导他们,让他们找回当年盛况。”秦未闵沉声道,脸上除了泪痕,一扫开始的颓废。
吕逸咧嘴笑了起来:“就该这样,几十年啊,曾经寻常人的半生,燃起斗志,让赵家崛起打那家伙的臭脸嘛,至少他是不会对赵家出手的。”
吕逸卷起一道旋风,包裹着秦未闵一起飞往橘柚洲。
秦未闵突然在季祖的监视下消失,季祖连忙传音另外两祖后来到附近查看,活尸本应在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而那跟随在他身后的一条毒气也消失不见,只留有被侵蚀的大地。
虽然不知道那活尸去了那里,但总归是让云梦泽松了一口气。既然能一声不响的离去,要不有高人,要不便是他自己意愿如此。无论哪种都不碍云梦泽的事。况且毒气既然消散,剩下土地也好治理的多。
后到的云梦泽叔祖与季祖交流一番,都认定无论福祸,此事算是了结。便让西边弟子取消遣散,让离去的人重新回来,虽然少不得一些人背地里骂,无事总是更好。至于土地的修缮,恐怕要出钱请江海阁的人来治理。又要花费大笔钱财,云梦泽这几年日子也不太好过,内部青黄不接,外部强敌环伺,又逢此天灾,想到这两老祖不由得都叹了口气,世间何人无烦忧。
南边那世间最壮阔的云海之上,世间最无烦忧的人翻了个身,身上鸟儿轻轻扇动翅膀,待他翻身后继续站在身上打盹。而那人继续沉睡着,连梦中也在大睡,不知不觉已有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