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卢小姐你可别吓唬人了，你有法术我可没有啊，求求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我累了，我也不想干了，等我回去就跟领导说，我回去学着卖火烧去，妈的我没有金刚钻，揽不下这份瓷器活。小许念念叨叨，想走又不敢走，趴在门口看着。
卢令芷感觉非常奇怪，明明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产生了一种漂浮在游泳池里的感觉，她似乎回到了小学时，一年级体校有几个老师来挑人，不知怎么挑了她另一个个头高高的女孩去学游泳，她还记得妈妈给自己买的游泳衣很漂亮，上面带着英文字母。等一下水，那女孩就缩成一团，哭着不愿意划水，她在里面狗刨着从这头游到另一头，自由自在。本来老爸就带她游过泳么，这也没什么难的。但是在回家的路上，高个女孩却半是威胁，半是哀求地说：
卢令芷你不要去体校行不行，我们两个都被选出来了，你要是去成了，我去不成，我妈会打死我的，我妈总说要把我打死了扔到垃圾堆里，说连狗都不会吃我的，呜呜呜。
卢令芷手足无措，答应了她。等第二天她就跟老师说不去学游泳了，体校老师来确认了一下，她还是说不想去了，体校老师说可惜啊你条件很好的，就是这个个性好像比较容易放弃，你看昨天那个女同学，虽然她不会游，可是今天她是追着我们，求着我们一定要进去学呢。
带着满脑子疑问，卢令芷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老爸一听便知女儿被人算计了，说真想不到一年级小孩就得面对这些东西了，勾心斗角背后搞小动作，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办公室有，没想到人家从小就练童子功了。他问女儿：那你到底想不想去学游泳？
卢令芷虽小，但对这事似乎明白了几分，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厌恶感，她说：不去。老爸说好吧，不去就不去了，反正，咱跟谁都不争哈。
那个女同学如愿去了体校学游泳，体校老师们觉得聊胜于无，好赖挑一个走。而容易放弃这个评价，却跟随着卢令芷直到如今。为什么自己如此废柴，难道说，这句话就是起源么？
她刚想到这里，却又起了一阵子寒战，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心魔，是不是刚才有谁把自己的人生给从头到尾给窥探了一遍。
没有。
这次卢令芷没有回头，而是闭上了眼睛，全力去想这个问题：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不是鬼，快点回答我。
好啦。不用说那么多次。
所以你是喽？哎呀，鬼啊……
别来这套了，你根本不怕我。
卢令芷想了想，心说倒也对，自己从头到尾也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吓得四处奔逃，内心安宁，还隐隐有种清凉舒适的感觉，别说害怕了，似乎巴不得要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似的——难道说，这也是心魔？
这问题抛出去没有回音，卢令芷便一次次反复地想：问你哪，快点说话。
唉我也很累啊。
你不是鬼么，神通广大，要不变个身出来看看，红眉毛绿眼睛？
变不出来。你可不可以说几句正经话。
卢令芷心说多新鲜哪，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下好，自己被鬼要求说几句正经话，这得是多不正经才让鬼都看不下去。她扑哧笑了一声。
这情形在小许看来，诡异非常，一个人好端端地忽然闭了眼睛，轻声喃喃自语，他正聚精会神想看看她有什么异能时，忽然她还笑了，吓死人吓死了，受够了。
小许在门外大喊一声：卢小姐，我先走了，我看你也不会出什么事的，要是出事你打110啊，我不敢再呆下去了，腿都麻了。咱回头再联系。对了我老板说了，真有人买还能便宜点。
卢令芷说好，你慢点走啊。这是句平常的问候话，却吓得小许加速再加速，一路连滚带爬地溜之大吉。
他不敢慢走，他害怕鬼会找他麻烦，刚才他说租客急得要跳楼，后来那个租客真的自杀了，虽然她还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他不给她退押金，让她无路可走才去借了高利贷，然后被追债，要逼迫她去出卖肉体，风尘肮脏违心愿，她也只有去死了。
啊哟，你还看过红楼梦，不得了啊，你学什么专业的。
无线电。
卢令芷听了这种专业，呲牙咧嘴比见了鬼还难受，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理工科，难道他们生来就是为了羞辱文科生的吗？天天看书做题，就为了说出话来让我们听不懂？让我们膜拜？我也会换灯泡啊，虽然没真的换过，但是原理我懂，不就是拧拧拧么。又不像你们鬼那么厉害，伸手一指灯就亮。
胡说，你能不能讲点科学，不要这么迷信。
想不到这话居然会是鬼说的，不由得感觉格外有说服力。卢令芷心说我都没有这种觉悟，还讲科学不要迷信，我也不迷信，要说信我也只信星座这种主流宗教，这工科鬼看意思挺正统的还爱教训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摩羯座的……
不是。
连星座你都懂？
我是说，你能不能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要不要问问，我，就是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问什么啊，来都来了。哎呀对了，那你是不是能看到我上厕所啊，洗澡啊什么的？你能不能别看？也别听？
……我才不会偷看女生洗澡！请我看我都不会看!
如果鬼也能再死一次，估计这鬼已经要说你可气死我了。卢令芷一想到自己连鬼都能气死，似乎当下就气了个半死，成就感油然而生。这屋子确实有点古怪，这声音也怪，听得很清晰，但是开始没什么起伏，确实有点神叨叨地，可是等跟她聊了几句，这鬼看来修为也很低，好像还是个男的，不然为什么还说偷看女生洗澡，大学里女生们不都是一起洗澡么，还用偷看。像郭寒露那个色女，号称看遍了全校女生的胸部，就像她虽然不喜欢戴思思，却也得承认戴思思的胸部是货真价实的C加，比她和卢令芷的B要伟大得多。
……别想这些了行不行？你们现在的学生都是这么天天胡思乱想的吗，难怪做不出来学问，科学不能进步就是你们害得。
我也很想知道，我们文科生是怎么妨碍你们科学进步了？不去反省自己，还来说我们，胡思乱想，胡思乱想那就是我的专业，我学的就是这个！哼你自己也看红楼梦，凭什么来说我啊。
说到你的专业，为什么快四年了还拿不到硕士学位？
你管不着！想不到这鬼也知道自己死穴在那里，卢令芷悲从中来，早知道要跟鬼理论这种事，她就是拼命也得把论文写完，输人不输阵，好歹少一个大破绽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