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带着张飞和赵云出发了。目标是雒城。
张飞走旱路,赵云走水路,就看谁先到雒城。
事实上这是诸葛亮主持的一场考试,看看这两个人,究竟谁比谁强多少。要说勇敢,他们不分上下,可要说计谋,张飞究竟如何呢?
没有人看好他,只有张飞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张飞的新旅程。张飞要证明自己,这一次注定与以往不同。
严颜是巴郡太守,头发都白了。作为蜀中名将,严颜以为,头发白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一颗心没有灰白。
心若还是红的,就没有人可以夺走他的城池。
很多年来,这个信念支撑着严颜,让他始终和巴郡在一起。所以,当张飞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降时,严颜却坚信,他和他们不一样。
张飞给他下降书,语气相当的雷人,说:“老匹夫,早早来降,饶你满城百姓性命;若不归顺,即踏平城郭,老幼不留!”
张飞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那就是叫严颜识时务者为俊杰。严颜当然不肯做这样的俊杰。他准备用拳头说话,当下就组织五六千人马迎敌,给张飞一点颜色瞧瞧。
只是最终,严颜的拳头没有打出去。因为他手下的谋士向他献计说,张飞是牛人啊,相当的牛。据说当年在当阳长坂,他吼了那么一嗓子,竟然喝退百万曹兵,连曹操都闻风而避,不可轻敌。咱们接下来不妨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张飞军中无粮,不过一个月,就会退兵。另外,张飞是个暴力狂,喝了点酒就要鞭挞手下;我们如果耗着他,故意不与之战,酒鬼张飞必怒。他一怒就要鞭挞手下。如此军心必变,一旦到了那个地步,我们再乘势追击,张飞就可以拿下了。
严颜依计而行。他想考验一下张飞的忍耐力。
的确,对张飞来说,这是他的弱项。就像爆发力是他的强项一样,张飞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忍耐力了。
张飞看上去狗急跳墙了。他在军中挑了几百个特别能骂的人,特别能打群架的泼皮,组成敢骂队,天天跑到巴郡城下去问候严颜的祖宗十八代。这些人什么话都敢骂出口,不怕骂不出,就怕想不出,只骂得巴郡城内的严颜心如刀绞,恨不得冲出去与张飞决一死战。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严颜明白,这既是考验张飞的忍耐力,也是考验自己的忍耐力。自己如果过不了这一关,又怎能赢得他人呢?
所以,严颜每天痛并煎熬着,在屈辱中度过每一天,并且希望明天会更好。
直到这一天,他终于忍不住,率兵出城了。
因为张飞不骂了。
在一连骂了十几天之后,张飞突然不骂了,巴郡城下静悄悄的,这让严颜深感好奇。
他先是派出间谍去打探,得知张飞已探得一条小路,准备偷过巴郡时,严颜立即率兵出城于半路伏击张飞,没想到却中了张飞之计——他和他的部队被张飞军队反包围,最后都成了俘虏。
成为俘虏的严颜这才知道好奇害死猫。一个人忍受屈辱容易,忍受好奇却难。毫无疑问,对这个世界不好奇需要大修为,他显然不具备这一点。
成为俘虏的严颜还知道不能轻视任何一条人生哲理,比如“不能用老眼光看人”。这虽然是一条土得不能再土的人生哲理,但却非常实用或者说锋利。
因为他就栽在这上面了。
当然对张飞来说,他的新旅程收获累累。不仅拿下了巴郡,还让严颜心甘情愿投降于他,并且为他建功立业。因为严颜为张飞的智勇双全所折服,甘愿为其服务,一路招降那些被他所管辖的部将、城池,这其中有些不想投降的,严颜就现身说法,以自己为正面典型声泪俱下地说:“我尚且投降,何况汝乎?”
张飞由此顺利抵达雒城,比赵云和诸葛亮都快。毫无疑问,张飞这一次证明了自己与以往的不同。原因就是——
他超越了自己。
一切人事都可疑
雒城很快就被打下来了。刘璋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的确,刘备的团队太精华了,关羽、张飞、赵云,还有诸葛亮,那真叫一个华丽丽。刘璋感觉自己是鸡蛋,刘备则是石头,硬碰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从事郑度向他献策说:“今刘备虽攻城夺地,然兵不甚多,士众未附,野谷是资,军无辎重。不如尽驱巴西梓潼民,过涪水以西。其仓廪野谷,尽皆烧除,深沟高垒,静以待之。彼至请战,勿许。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彼兵自走。我乘虚击之,备可擒也。”
刘璋明确表示反对。因为他一听头就大了。什么“尽驱巴西梓潼民,过涪水以西”,这是什么馊主意啊?有这样背井离乡保家卫国的吗?他现在要的是一个“稳”字。稳定压倒一切。刘璋不喜欢在动荡中寻找稳定。
益州太守董和在此时则提出一个另类建议:去汉中借兵。
这的确是一个相当另类的建议。因为汉中的张鲁跟刘璋也是准备死磕的,所谓有世仇,怎么肯出兵相救呢?
董和赌张鲁一定会出兵——董和的脑海里刷刷刷地冒出了四个字:唇亡齿寒。现在刘备已占领雒城,形势危急,不管张鲁还是刘璋都可能是下一个出局者,这样的时刻,他们必须团结起来,先互救然后才能自救。如果继续互相火拼,毫无疑问大家都得死翘翘。
刘璋不得不对董和佩服之至。毕竟,这里面隐藏着辩证法。那就是敌人在某些时候会成为朋友,朋友在某些时候也会成为敌人。后面的这种情况就像他和刘备的关系,刘备刚来西川时,两人感情“杠杠”的,好像朋友加亲人,现在则是磨刀霍霍要他人头落地了……
唉,世事如烟,一切人事都可疑。刘璋一边修书遣使前赴汉中向张鲁示好,一边向世事发出深刻的质疑——尽管这样的质疑毫无意义。就像乱世中的人,要想活得明白,活得有意义,其实门都没有。
马超依旧在折腾。
对马超来说,他在江湖上存在的标志就是不断地折腾。如果有一天他不折腾或者折腾不动了,那么,他的名字就可以写进墓志铭了。
马超自兵败入羌两年多来,攻打陇西州郡那是硕果累累,所到之处,全都归降,只有冀城攻打不下。不过冀城刺史韦康事实上也撑不住了,他之所以一直不降其实在等一个人。
夏侯渊。
他希望夏侯渊出兵救他。这样的信念支持着他一直坚守。
一般来说,人是可以靠信念坚持着的,这是信念的强悍之处。可问题也出在这里——一旦信念破灭,那所谓的坚持也就土崩瓦解了。
韦康的悲剧正出于此。因为夏侯渊迟迟不来。
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来。也许明天,也许要一辈子。等一个人的到来如果没有特定期限的话,这样的等待毫无疑问没有任何意义。
韦康见救兵不来,便选择了投降马超。但参军杨阜却大声说“不”。结果他们两人的命运迥然不同。
韦康死了,死在马超刀下。马超给出的理由是“事急请降,非真心也”;杨阜却还活着。虽然有马超手下建议杀掉此人,马超却认为 “此人守义,不可斩也”。呵呵,这又是与生死有关的辩证法。想到活的人经常会死去,想到死的人却常常活着。马超虽然鲁莽,对这样的辩证法却还是很尊重的。
只是他低估了一个人。
杨阜。
杨阜一直在战斗,不管马超对他如何。马超虽然复用其为参军,但杨阜还是设计跑了出来,到历城找抚彝将军姜叙试图复仇。他们两个是姑表兄弟。
紧接着统兵校尉尹奉、赵昂加入了这个复仇团队。当这四个人带着大部队出现在马超面前时,马超这才知道,有些人是不会改换门庭的,哪怕给他们再多好处。
这些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受潜规则的侵袭。他们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战。可以说这些人只活在他们的信念里。
就像杨阜。
便开打。为了讨一个说法。但事实上这样的战争却是惨烈的,因为一些不该死去的人死去了。
马超妻杨氏,马超幼子三人以及至亲十余口。
姜叙老母。尹奉、赵昂全家老幼。
杨阜宗弟七人。
他们都是说法的牺牲品。为了论证谁对谁错,双方展开了屠杀比赛,很多无辜的人就这样被卷了进来。
所以这样的战争是没有胜利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