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1）京都
奇耶岛链在地图上是个半弧形的狭长岛屿群，因此整个岛链都是典型的海洋性气候。在初春这个全年最冷的季节，此时的杰盘本岛，也已经同滨南一样被一片银白覆盖了大半身躯。
作为杰盘一贯的政治文化中心，本岛不管从经济还是军事都常年领跑四岛，在王国刚建立的那段鼎盛时期，本岛沿岸的来往船只遮天蔽日络绎不绝，京都四大舰队虎踞东南威凌全国.......当然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时至今日，整个本岛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作为历朝首都，座落在本岛东南岸的京都古城了。
正月十三，京都，雪。
西区的一幢普通公寓楼里，一家三口正围着餐桌吃着午饭。
坐在上首位的，是一个面容黝黑，身材瘦小却很显结实的中年男性，他身边，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姣好的妇人。在他们对面，一名紫发披肩，上围傲人的俏丽少女正默默扒着碗里的饭，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你那边，新人调过来了吗？”中年男性操着一口带着京郊乡音的杰盘语开口朝对面的少女问道。
“还没有。”米娅摇了摇头，说实话，她这个年纪虽然已经大略懂事，但仍旧不很愿意和父亲敞开心扉，尤其是现在工作上的处境，她自己都感到有点复杂。
回到京都已经一个月了，记忆晶石却还是安安静静躺在自己怀里，整个重罪调查司居然没有其他执行组愿意接手这个case，高层方面对此的态度也很暧昧，不仅没有成立新的联合行动组，连米娅的组员也迟迟没有补充。
想到司长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米娅就有点郁卒，正月过后就是年度晋升了，到时一片兵荒马乱，人员再调派不过来的话，说不定就要等到新一批应届生毕业去，这还是好的，万一一言不合被整个儿撤编了，搞不好还要去其他地方插班做副手…
“纪文，要不你去活动活动？”米娅父亲身边的少妇插了句嘴，“老钱不是在警备厅吗？找他问问。”
“他顶个屁用。”米娅父亲笑骂了一句，然后想了想，又不做声了。
“我吃完了，去睡一会。”米娅放下筷子，站起了身。
卧房内，紫发女孩在床上平躺着，脸上时不时露出深思的表情，她在思索怎么凑字数...嗯不是，是在思索现下复杂的状况。
翻来覆去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头绪，烦闷的米娅抽起被子捂在了头上。作为一个平凡家庭的子女，两眼一抹黑的她只能依靠脑洞来进行这种没有结果的思索，脑海中各种不着调的联想化作一块块剪影和文字交错而过，让捂着脸的大胸妹更加的睡不着了。
“好烦哪...”憋了一会气的米娅把被子往下挪了挪，露出了半个脑袋，
‘要是当初...’米娅的脑海中，一块五花肉的身影悄悄的划过...
作为历朝古都，京都在逐年的扩建中，盘子是搭得很大的。尽管近几年在走下坡路，但它庞大的建筑规模和富有特色的建筑风格依然可以说是杰盘之最，而这之中最有代表性的，当然就是作为城市核心的内城宫殿群了。在京都，不管从哪个方向往中央望去，都能看到内城中高低起伏，仿佛承载着上千年文化底蕴的，那一幢幢亭台楼阁。
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殿内，八根五人合抱的巨大立柱静静矗立着，柱面上的漆纹已经略有斑驳，昭示着它们悠久的历史沉淀。大殿的正北方向，是一面铺开足有数百平米、上下左右覆盖了大半面背墙的金色屏风，其上满布雕花浮刻，花鸟虫兽层层叠叠不可尽数，配上两侧的四台足有数人高的异兽雕塑，富丽堂皇之下又带着压迫十足的庄严肃穆。
屏风的正前方，五六名男子正以杰盘传统的坐姿，分主次跪坐着。坐在主位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福态尽显，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身披一件白底小袖，胸口正中，一幅八尾灵狐的图案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重案司的事，有结果了吗？”左边上首位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由于不是正式的廷议，老者并未顶冠，只是规规矩矩的束了一个发髻。
“目前警备厅人手紧缺，三科的事，还在调查。”听到老者的询问，右边下首位一名中年男子急忙答道。
老者微微摇了摇头，瞟了一眼自己正对面的另一位瘦削老者，“已经一个月了，你们做不来的话，就把人交给我们海军。”
中年男子也转头看向上首的瘦削老者，发现对方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开口，“滨南方面取证困难..”
“哗。”白发老者从右侧接过一叠文件翻开，“不要再拿这种借口来搪塞大家了。现在我们跟千叶领的形势紧张，警备厅要做什么，要顾全大局。”
“对不起，请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中年男子听到老者语气转严，只得低头道歉。
“千叶的千本海舰队，昨夜入了临川港。”白发老者把摊开的文件往面前一放，“如果滨南海军再有什么动作。”
场面陷入一阵沉默，好一会儿，一个沙哑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拔土成峰，屻十九丈。”瘦削老者脸上的皱纹如雕刻般紧致，“正式法师，不可轻侮。”
会后，中年男子紧紧跟着瘦削老者走在殿外的走廊上。
“大人，这件事…”
“拖着吧。”瘦削老者脚步不停，面无表情，“海军想伸手，滨南这个锅你辛苦一点，背起来。人员的口子不能开，其他的你自己把握。”
“是。”中年男子低头应声，随即停下脚步，目送老者远去。
另一边，三四个将领模样的人正恭恭敬敬的站在白发老者的身前，老者的发髻一丝不苟的在几人面前来回穿梭着，气氛显得有点沉闷。
“宪兵队..”白发老者突然顿住脚步，吐出了几个字后又停了下来。
三四个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走出了一人低头说道，“开此先例，恐有不妥。”
白发老者面色严肃，没有回话，又开始来回走动起来。
“啪。”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老者步子一停，声音顿挫有力，“手令先签，等我通知。陆军那边，你们打点好。”
“是！”几名将领同时躬身。
内殿，一间榻榻米布局的房间内，身披白底小袖的少年正在小口的吃着甜点，些许碎渣掉落下来，沾染得胸口的八尾灵狐图案出现了点点黄斑。
少年身边，侍立着一位内侍模样的老者。趁着少年吞咽点心的空隙，老者轻声的问了句，“陛下您不插手吗？”
少年瞥了老者一眼，“我插什么手？”
“毕竟事涉….”老者欲言又止，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你看他们有在在乎吗？”
把手中的甜点放回盘里，少年轻笑一声，“即使是孙相，也不过是拿出来当个借口。”
少年站起身，整个人的气势模样已完全不似之前大殿内的吉祥物做派，嘴角仍挂着笑意，眉目间却尽是一片纵横捭阖。
“这事陆军没有参与，我很满意，至于他们..”
“我看他们是承平太久了，已经忘了什么是正式法师。”少年清亮的嗓音中，内侍老者已是低下头，闭口不言。
下午的京都，雪依旧没有停。京都港占地庞大的码头内，几艘巨大的舰船正下着锚安静的停靠着，高大的船舷上，裸露在外的是几门狰狞的弩炮，而一扇扇关上的侧舷炮门内，些许锐利的气息混着点点硝烟味弥散出来，佐证着这几艘并不是普通的商船。
船内一间阴暗的密室里，一个身穿格子衬衫的黑影正借着一根蜡烛伏在桌上写着什么，突然，房门发出吱丫的一声，黑影猛的从桌上抬起头，双眼狠狠盯向了门外。
“啪！”室内光芒大作。
“干嘛又不点灯？”门框处，一个身穿军服的男子把手从正门两顶硕大油灯的开关上拿了下来。
“不习惯。”格子男瞟了一眼径直走到了自己桌案边的军服男，抬起手中的笔继续写写画画。
军服男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写这个报告啊？别写了，没用的。”
“他们这是乱来！”格子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左手气愤的拍了两下手中写了一半的纸，“军部根本就没有这个权责，这样搞会出事的！”
“屁股决定脑袋呗。”军服男拍拍格子男的肩膀，“呆会下班一起吃饭，有妹子。”
“行我写完这个的。”格子男手中的笔不停，“哪的妹子阿？”
“艺术学院的，约了六点，你写快点..”“知道了别催...”
沙沙的书写声中，报告的左上角，露出了一个紫发披肩，银甲执剑，英姿飒爽的少女画像，而画像的下方，是一行用杰盘官方文字印刷而成的小字。
“间谍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