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房间跟酒店中的标准间似的,之前应该是客房。
床在房间北面,南面是窗子,推开窗子就可以看到那一院子玫瑰花,芬芳扑鼻。赵楠关上窗子,心中满意,比她之前租的房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想着以后至少一年再不用搬来搬去,不用再看包租婆的脸色,不用因为租金上涨提心吊胆,心中多了几分安定感。
回头看到那张欧式席梦思大床,颇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她绕过自己的行李,坐在床上,松软的床铺一下子陷下去,这不是做梦,是真的。
她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仰倒在床上,身子随着床铺弹了一弹,好舒服。她暗自下决心,等她赚够了养老金,以后在房子里也要弄上这样一张舒服的床。
这才是人生啊,她感叹,赚钱的动力又增长了。
在床上滚了几圈,玩够了,这才起身开始收拾行李。这才发现那几只冻鸭也搬到了房里,天气热,冰开始融化,幸好包的严实,她忙拎着那包冻鸭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冷冻室,正准备放进去,就听到一声吼:“你干什么?!”
赵楠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厨师王姨在吼她,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拆包装,一边回答她:“来之前,我买了几只肥鸭,打算今天请大家吃烤鸭来着,先放到冰箱里。”
王姨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要请吃烤鸭,怎么不买现成的?还买生鸭子自己回来烤,这么小气,一看就知道是个穷鬼,冷哼一声,扭回头继续包馄饨。
芳姐一听这些鸭子是用来请他们的,忙过来帮忙,拿了一只鸭子掂了掂,“哟,这一个得有四斤吧?超市里可没有这么大的鸭子,在哪儿买的?”
说到鸭子,赵楠有点儿得意,“农贸市场买的,这都是打丰城送来的肥鸭。”
“怎么买了这么多?咱这儿人少,一只就够了。”芳姐看着那四只半鸭子,足足占了冷冻室两层,不由摇头,这孩子也太大方了。
赵楠笑笑,她当然不会说这些她本打算吃完后面一个月的事了,只是笑道:“一次吃不完,就多吃几次嘛。”
芳姐喜欢她爽朗大方,也笑道:“那可多谢了,正好馋烤鸭了。”
俩人说说笑笑,气坏了边上的王姨,觉得赵楠这是故意排挤她呢,更不喜欢她了。
她放好鸭子,又回房间去收拾行李,等收拾好,刚好开饭。
不料中午吃饭时,又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因小馄饨很好吃,赵楠一时没控制好,她本身饭量也不小,当她去盛第三碗时,所剩馄饨已经不多,不够鲍管家的,王姨不得不又煮了一锅。而她多包出来的馄饨,原本要顺回家的。心气不顺,在饭桌上嘟囔了一句,“猪猡一样能吃。”
这句话可算犯了赵楠的忌讳。
她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常年短缺资金,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在有吃的的时候总是尽量多吃,万一下一餐食物不够,可以多撑一会儿。
福利院有的阿姨或者比她大的孩子见她吃得多,总是骂她“猪猡”。
那时候她还小,脸皮还很薄,感觉很丢脸,红着脸僵在那儿,一口饭含在嘴里,不知道应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最后和着眼泪把饭吃完。
时过境迁,那些窘迫的往事渐渐模糊,唯有那声鄙夷的“猪猡”一直铭刻在脑海里,任岁月侵蚀洗礼,依旧清晰,每每想起来便心中一阵抽痛。
现在的赵楠早非昔日阿蒙,她不受这个气。
初来乍到,她不准备发火,但也没打算白受挤兑。
赵楠看了一眼王姨,笑眯眯道:“还真是,幸好您只是像鸡鸭一样能吃,不像我,否则怕是要把家里吃穷了。不过下次请继续按猪猡的分量准备我的口粮,我这人最突出的优点就是饭量和度量一样大。”
什么叫像鸡鸭一样能吃?这是把她比成了鸡鸭?!还说她小肚鸡肠?
王姨脸上顿时青红一片,脸上阴云密布,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表面上看这话没问题,她还真不好反驳,白白憋了一肚子气。
鲍管家和芳姐心里憋笑,埋头吃饭,只当听不懂俩人话里的机锋。
怼完人,赵楠神清气爽,高高兴兴地吃完剩下的馄饨,连汤都没放过。
那边江少陵在公司里再次接到了冯卿的电话。
冯卿早回过味儿来了,知道儿子之前在用出差搪塞她,这次也不跟他商量了,直接通知他去相亲,还威胁他不去相亲就去医院。
时间是这周六,地点是人民广场西边影城中的一间叫“心语”的咖啡厅。
江少陵一看这相亲地点,他就知道冯卿“居心不良”,明摆着喝完咖啡,让他请人看电影嘛。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烦躁,赵楠的试用期还没过,他还不能跟爹妈摊牌,无法只得答应下来,到时候走个过场,婉拒她就好了。
晚上下班回家,他一如往常,先去二楼换衣服,之后围着玫瑰园溜了几圈,吃饭、去书房、回卧室睡觉。直到临睡前才发现自始至终没有碰见过赵楠一次,她果真完美避开了他。
江少陵嘴角微翘,漆黑的瞳仁里既有好奇又有怀疑,好奇她能坚持多久,怀疑她也跟之前几个进入试用期的“生活秘书”一样藏了一条狐狸尾巴。
第二日吃早饭时在家里依旧没有碰见赵楠,他不由问了一句。
鲍管家回道:“已经出门去坐地铁了。”
江少陵听了,暗自点头,还算有自知之明,没像之前几位要求蹭车什么的。
等他开出别墅区时,看见了正大步往地铁口奔的赵楠,笑了笑,径自超过她,向公司行去。
赵楠就这样开始了在江家大院的挂名生活,适应良好,除了被那院玫瑰花撩拨起来的发财心思。
看到有的花朵开始凋谢,她一颗财迷心,猫抓似的难受,放过这个赚钱良机,她会良心不安的。
终于在第六朵花开始凋谢时,她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份资源合理利用报告,次日带着一对黑眼圈交给了王助理,求他务必转交给江总。
王助理下意识猜测是情书,隔着档案袋捻了一下,哇靠,好几页呢,没想到小姑娘还挺能写,随即又暗叹一声,觉得自己之前白提醒了,这才几天就开始出现违约行为了。
他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忐忑着交给了江少陵。
江少陵的猜测跟王助理差不多,眉头微拧,眼神里更多的是失望,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不过等他打开牛皮纸袋一看,顿时傻眼了。
谁告诉他这个《关于江家大院玫瑰园合理利用的调研报告》是个什么鬼?
他从开头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读到“与其让花化作春泥,不如在凋零前售出。据估算,卖花所得远超买花肥的费用”,一直读到结尾的“卖花所得利润拟与江总五五分成或按市价批发”。
江少陵气笑了,合着他缺这点儿卖花钱?还有他养的花,卖的钱凭什么分她一半?!
气过之后,理智回归,不由又对她的用心怀疑起来,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还是想表现她的经商才能……
脑补越多,脸色越黑。
他眼神微冷,想着若是这次拒绝了她,那后面等着他的是美人计还是苦肉计,想到这儿,那股郁闷倒奇异地消下去了,好奇心却起来了。
旁边王助理见他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江少陵阴恻恻把报告扔进了碎纸机,没回答,只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聘了个卖花姑娘。”
王助理一脸懵,问道:“那我怎么回她?”
“不批。”江少陵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未经允许,擅自行动的话,按市价十倍赔偿。”
王助理不解其意,原话转述给赵楠。
赵楠一脸肉痛,连道几声可惜,就走了。王助理顿时更懵了,这都打的什么哑谜!
这件事暂时就这样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
上班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周六。
江少陵准时出现在影城二楼的咖啡厅,没想到秦嫣到的更早,这倒让他有点窘迫,连忙道歉,“对不住,秦小姐,我来晚了,失礼之处还请多包涵。”
秦嫣忙摆手,“不……不是,你没迟到,是我来得早了。”
江少陵拉开椅子坐下,脸上挂着招牌笑容,“总之让女士等,就是我的错。”
秦嫣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一颗心又噗通噗通开始跳得欢快,红晕又悄悄爬上脸颊,衬得脸色更加红润。
她今天穿一件桃红色吊带裙,外搭米白色小开衫,一副乖乖女的打扮,清新动人,面容娇美,咖啡厅中不时有人偷眼看她。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对面的江少陵,他脸上依旧带着如三月春风般和暖的笑意,嘴里说着恭维的话语,心里却已经开始写婉拒她的腹稿了。
他自小到大,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艳丽勾人的、清纯娇憨的、冷艳高贵的、端庄知性的……她这样纯稚少女的美丽,已经打动不了历尽千帆并且打算继续游走花丛的浪子的。
江少陵游刃有余地主导着话题,腹稿已经打好,他刚说了个引子,一抬头却瞧见了在咖啡厅中央正卖弄拉花手艺的赵楠,笑意立时冻僵在嘴角,婉拒的话又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