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照例晨起入池沐浴,就在凝神闭目间,忽听得一旁的花丛中传来窸窣的声响。
她一抬手,宽大的素白袍巾就披到了身上,赤裸着足,一步步朝那声音的源头寻去。
隐约看到花丛中藏了两个男人的身影,她停住了脚步,厉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偷看本公主洗澡?”
时依和乘思焕无奈,起身朝她谦谦一揖:“公主,是在下两人。”
回雪道:“你们是什么人?抬起头来。”
“是。”时依冷静将头抬起:“禀公主,我们是……”
她话音尚未落地,回雪眼神一亮,心花怒放一般,忽然一下抱了上来,将头贴近她的胸膛,温声柔气道:“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皇兄请来的贵客,在宫里迷了路对不对?”
时依眨眨眼睛,一脸惊讶,双手不知所措地举着。
黎惑这副皮囊确实好用,正常姑娘看到他,便很难再抱有那样大的敌意,这出美男计算是成功了。但是她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如此直接,狐族果然风气开放,她用眼神对一旁化作松千影的乘思焕示意:救我!
乘思焕以眼神回应:我没办法!
时依瞪了一下眼睛,严肃且认真:救!我!
没办法了,乘思焕急中生智,一把将回雪拉开,微带怒意道:“不行!”
回雪一脸茫然,不知拉开她的人是何用意,乘思焕忙道:“姑娘如此偏爱我兄弟,我……可要吃醋了!”
时依在心中狂笑不止,嘴角抽搐了几下,硬是忍住了。
回雪仔细端详,发现这一位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也是不差,心中更喜,又环上乘思焕的腰:“如此,公子可满意?”
乘思焕瞪大了眼睛,默默感受这怀中的温香软玉,不停朝时依挤眉弄眼:都是你,还不赶快救我!
也不知道黎惑和松千影有朝一日得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外面欠下了这么多的“风流债”,会是怎样的雷霆场面……
不,不可能,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
时依憋笑憋得累,轻轻咳嗽一声。回雪这才放开乘思焕,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时依:“是我的不是,只怪回雪不能一心二用,一分为二,谁也不冷落,一下子将两位公子都看个够才好!”
“公主快些去穿衣吧,当心着凉。”
回雪努努嘴:“这就要赶我走,公子可是生气了?”
时依尽量展现出迷人的笑容,意图将黎惑的魅力散发到最大:“请公主千万不要误会,在下是关心公主玉体,若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受到损害,那我们可就过意不去了。”
回雪听罢,掩面轻轻一笑:“公子惯会体贴人,甚得我心。我看二位很是合眼缘,不如一起喝杯茶,再聊其他。”
说着娇娇抛了个眉眼,一左一右地拉着两人,一齐往外面走去。
时依心头一阵发麻,这可比流香院里面的姑娘会造作多了。朝那边的乘思焕抛了个眼神:计划通!
在外头等候的侍女们看到自家公主牵了两个俊朗非凡的男人出来,竟然都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默默为她穿上备好的衣裳,心中赞道:公主殿下这次的眼光真不差!
时依和乘思焕稍稍回避,将头扭到一边。
“时依,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的。”
“见机行事,先躲过一波追兵再说。”
正等着,跑进来一个小婢,道:“启禀公主,六皇子带了人进来,说是要搜捕逃犯。”
回雪眼睛都不睁,慢条斯理道:“逃犯?什么逃犯?”
“是两个女子。”
“哼,两个女子?美吗?”
“这……奴婢不知。”
“那肯定就是奇丑无比,若是被我看见,肯定就把她们赶出去了。我这里没有,叫六弟去别的地方找去。”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风澈的声音:“皇姐!”
回雪一下子睁开眼睛,眉头微微皱了皱,略微不耐道:“这个风澈,真是执拗,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坏我好事。”
到底也不是真心埋怨,她就是再爱玩,也知道皇宫中事务比较重要。于是换上笑容,迎了出去:“六弟今日真是忙碌,一大早就要奔劳了。”
她开门那一刹那,风澈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故意提高了声调:“皇姐,里面有人?”
回雪不明所以,道:“对啊,是我新招的两个小狐耳,不是你要找的什么女子。”
“狐耳”这样的称谓相当隐晦。在狐族尚未修炼成人形,还是兽态之时,狐狸与狐狸之间便喜欢互咬耳朵以示亲昵。修炼成人后,只有两人缠绵悱恻之时,才会做出这一举动。
“咬耳朵”便自然而然地被狐族将之于某种行为联系在了一起,久而久之,“狐耳”这一称谓也就被赋予了它另一层特殊的含义,相当于人族侍寝的小妾。
风澈却坚定地站在门口:“可否让他们出来与我一见?”
回雪道:“当然了。两位小郎君,出来吧。”
屏风后两人纹丝未动,回雪笑了笑:“也许是见六弟威慑八方,害羞了。”说着,就要往屋子里走去。
风澈却一把将她拦下,厉声道:“出来!”
紧接着一阵掌风骤袭而出,屋内屏风瞬间粉碎,扬尘刹那,只见一左一右飞出两道白色的身影。
看清楚两人面目,回雪柳眉倒竖,媚眼圆睁,面上瞬间升起两团红晕,怒不可遏:“你们……竟敢骗我!”
风澈将她拦下:“皇姐先退后,这两人蛮横无理,怕会伤到你。”
不多废话,时依两人齐齐发掌,见风澈以一敌二,他身后的侍卫们也都一齐冲上来。这边刚退开,那边刀口眨眼便至。
时依沉伤在身,功体只剩七层,但即便没有引霄落在手,她也并不落下风。再次对上风澈,两人一时斗得难舍难分。
相较于时依,乘思焕这边情况不容乐观,她虽然有功体护结,外人伤不到她,但她这些天喝下的茶水皆有散去内息之效用,这会已经接近气空力尽之时,战势危极,毫无喘息的机会。
时依对抗风澈的同时,见乘思焕应接不暇,不免分心去挡,加上与风澈缠斗消耗不少,难以应付这样的攻势,不知不觉间,身中数刀,衣襟渐渐被血染红。
这边斗得激烈,却忽然从一片喊杀声中传来一声冷冽严肃的:“够了!”
随后各自飞来两掌,精准无误地击中无暇分心的两人,她们双双飞身倒地,吐出一泓朱血,挣扎着想站起来。
此人好生厉害,竟然能将乘思焕的护结穿透七分。
众侍卫停手,主动让出一条道来:“参见太子殿下。”
风衍负手缓步走来,看了一眼时依,眉眼间一派肃杀,冷声道:“六弟,不可再胡闹。方才那把剑昊光大作,有护主之意,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将它暂时封印,你恐怕又要陷危。”
风澈看了她一眼,神色中露出一丝恭谦:“大哥教训得是。”
风衍道:“事不宜迟,赶紧开始吧,免得徒生变数,我不想再看见这样的闹剧。”
他说着,于空中凝化出一支长剑,直直朝乘思焕刺了下来。
时依嗅到剑息,强行凝气去挡,那剑沿着她的腰间落下,鲜血立刻涌现出来,低落在石板上。
风衍眼神更凛:“不自量力。”又一掌,击中她后背,这一掌下足了劲,她顿时感到喘不上气,嘴角不停的涌出鲜血,再挣扎不起来。
乘思焕双目通红,口中一遍遍喊她的名字:“时依!时依!”然而她的眼泪没能涌出眼眶,下一瞬,一支利剑已然刺穿她的胸膛。
她的胸口血流如注,再也动弹不得,倒在地上。
惊诧一幕,时依几乎绝望,心中悲愤无比,一恨自己无能,二恨自己自大,三恨自己愚蠢,撕心裂肺一声:“不要!”
一切都无济于事,乘思焕直直倒在了血泊之中,眸中神色渐渐暗淡下去,再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