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延珩将车停在学校门口时,孩子们才将将放学。
杨珊雯下了车,走到学校门口,等着她的两个儿子,杨永胜和杨永鑫。
当她接到手牵手的杨永胜和杨永鑫后,来到盛延珩车前,敲响半开的车窗,微弯着腰,面无表情地说:“非常感谢盛先生送我过来。现在,您可以回去了,等到六点,我会去跟你们约好的地方。”
盛延珩瞧着前面马路上熙熙攘攘的孩子们,吐出一句话来:“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杨珊雯心一紧,墨瞳一缩,站直腰身:“我家就在马路对面,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盛延珩终于望向杨珊雯:“我顺路。”
顺路?
刚才顺路,现在又顺路?
杨珊雯的心一沉再沉。
虽然刚才有猜到盛延珩知道自己住哪里,但当真的确定时,她还是惊骇地无以复加。
她慌忙掩饰住自己的惊骇,脸色平静,语气平缓:“还是我们自己走吧,实在是不想麻烦盛先生了。”
盛延珩眼睛微眯,视线从杨珊雯身上轻飘飘地移到杨永胜和杨永鑫身上。
杨珊雯脸色煞白。
她竟然从那条隙缝里读懂了盛延珩的意思。
他居然用杨永胜和和杨永鑫来威胁她。
杨珊雯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她现在对盛延珩不只是害怕和厌恶,还有愤怒和无法反抗。
她心一横,咬了咬牙,还是上了他的车。
杨珊雯一路上提心吊胆,心不在焉,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到美丽的女人已经跟杨永胜和杨永鑫聊起了天。
虽然两个孩子有些羞涩腼腆,但不知是因为女人太过温柔美丽,还是因为他们真的太过喜欢女人,总之,不过一会儿功夫,女人和孩子就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杨珊雯瞧着盛延珩将车开进她所住的那个老小区,停在她所住的那栋楼前,和她乘坐电梯到了同一楼层。
她的心里无端端地蹦出来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她霎时惊骇莫名,浑身冒起冷汗来。
顺路,顺路,然后就真地顺到这儿来了。
她定了定自己的情绪,稳了稳自己的思想,瞧瞧盛延珩又瞧瞧女人:“你们也住这里?”
盛延珩眉梢轻挑:“怎么?你不欢迎?
杨珊雯的脸陡然沉了下去,她冷笑一声:“盛先生喜欢住哪里,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欢不欢迎又有什么关系?”
盛延珩眉眼一弯,看起来很愉悦,他似乎将杨珊雯地冷嘲根本没放在心上。
杨珊雯顿时觉得男人大概都是喜欢找虐的!
你和颜悦色地对他,他却认为你性子软,你若横眉冷目地对他,他反而觉得你很有个性。
杨珊雯啼笑皆非,她居然就在这个时间对这样找虐的男人总结出了一个字。
贱!
可盛延珩不知道杨珊雯此刻在想什么,他只看到杨珊雯刚才还冷漠的神情瞬间有了笑意,便也自发地笑起来:“既然都到你家门口了,你不介意我们蹭一顿饭吧。”他顿了一顿,喊道:“杨珊雯。”
杨珊雯豁然抬眸瞧向盛延珩。
她莫名感觉盛延珩叫她名字时,带着些缠绵悱恻的情意。
可当她望向那双眼睛时,里面除了倒映的星辰,哪有什么情义。
杨珊雯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后,当她想到盛延珩刚才说的话时,只想立刻掉头就走,离这人远远的。
这人自来熟的本事竟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她跟他一点都不熟。
杨珊雯态度冷然淡漠:“我介意,盛先生,我很介意。”
盛延珩原本盯着杨珊雯的目光向下移动,又落到了杨永胜和杨永鑫身上。
他唇角一勾,杨珊雯顿觉浑身一寒。
果然,盛延珩醉人的嗓音里吐出了凉凉的一句话:“杨珊雯,我想你更介意李特助帮你去接孩子。”
杨珊雯想和盛延珩僵持的勇气立时没有了。
她眉头紧蹙,墨瞳里闪过厌烦。
她讨厌极了被盛延珩这样威胁的感觉,也恨极了让她这样无能为力的盛延珩,更嫌恶这样害怕盛延珩的自己。
她心底陡然冒出一股烦躁,不过瞬间,那烦躁便铺天盖地地朝她席卷而来。
杨珊雯脸色苍白一片,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她想吐,可又忍住了。
杨永胜仰起头,不解地望着杨珊雯。
他很喜欢这位漂亮阿姨,她能陪他玩笑,陪他做简单的游戏,还能听他讲学校里发生的事。
即便是妈妈,也从来没有陪他做过这些事,更别说那个连影子都没见过的爸爸了。
但不知为什么,妈妈好像并不喜欢他们,最主要是她不喜欢那位好看的叔叔。
杨永胜感觉自己小小心脏有一点点空落,可他不想让妈妈为难。
于是,他垂下了小脑袋。
可他的耳朵里传来了漂亮阿姨俏俏地询问声:“杨永胜小朋友,你想让阿姨和叔叔去你家蹭饭吗?”
杨永胜猛然仰起小脑袋,眼睛发光地望着美丽的女人。
美丽的女人同杨永胜眨了眨眼睛:“如果你同意了,我就送你一份你最最想要的礼物。”
杨永胜脸上哗地展开了笑容,他发光的眸子望向杨珊雯,问地小心翼翼:“可以吗,妈妈?”
杨珊雯想,这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能拒绝一个孩子纯真的笑脸和请求。
她明白杨永胜为什么会这样喜欢这个美丽的女人。
因为在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她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钱给他们买礼物。
即使到了现在,她依然没有太多时间陪他们玩,为了补偿他们,她想买一些他们自己喜欢的玩具,可杨永胜和杨永鑫却不要。
其实,不是他们不想要,只是怕她太辛苦,所以,他们就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来帮她减轻负担。
杨珊雯的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微微垂眸,看着杨永胜,语气尽显温柔:“好。”
接着,一个脆生生嫩俏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哥哥,我也想要礼物。”那是杨永鑫的声音。
“好!”回应的人是盛延珩。
杨珊雯抬眸瞧向盛延珩,发现他看着杨永鑫的眼神温和又柔软,仿佛慈爱的父亲。
“谢谢叔叔。”杨永鑫小小的脸颊居然微微地发红。
杨珊雯又想起傅尚国来。
傅尚国不止欠她的,还欠两个孩子的。
欠两个孩子抚养的义务和责任,还有爱和靠山。
盛延珩和美丽的女人最终走进了杨珊雯的家,吃了她做的饭。
但那饭......实在是入不了口!
不是太咸就是没味道,甚至还有其他难以下咽的口味。
杨珊雯正埋头扒拉着米饭,耳朵里传来盛延珩嫌弃的声音:“杨永鑫小朋友,请问,你妈妈做饭一直都是这么难以下咽吗?”
杨永鑫有些迷蒙地望了盛延珩一眼,然后瞧向桌上的菜,最后又瞅着杨珊雯。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的杨永胜放下筷子,小脸皱成一团,看着盛延珩的眸子满是质疑:“不是的,叔叔,我妈妈做饭一直都很好吃,今天这样超常发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在的缘故。”
杨珊雯的脸霎时红透了。
盛延珩顿悟了,不是杨珊雯做饭难吃,而是,就今天这一顿,她做的难吃。
他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幽深地望着杨珊雯。
而杨珊雯也望了回去。
又不是她死乞白赖地非要让他们进来,而是他们非要死缠烂打地进来。
可望着望着,杨珊雯发现盛延珩那原本幽深的眼眸里渐渐盛满了星辰,盛满了笑意。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她做了一个很幼稚的动作,揉了揉眼睛。
然而,再等她回望去时,才瞧清楚,盛延珩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哪是什么星辰和笑意,分明是月光撒在深邃的海面上泛起地寒凉。
杨珊雯知道,盛延珩根本没把她的这种把戏放在眼里,可她还是希望他能够知晓她的用意……。
以后再也不要来她家吃饭!
杨珊雯又开始吃她的白米饭,她不知道盛延珩是否知晓了她的用意,她只听到盛延珩醉人的嗓音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他语速慢悠悠地:“既然这顿饭不能吃了,那我们就去外面吃吧。”
杨珊雯手一顿,抬眸望向盛延珩。
终于要走了!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欢喜过。
她低眸看向桌上的菜,等他们走了,她再做一份。
不过可惜了这些食材,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盛延珩站起身,望着满脸惋惜之情的杨珊雯,脸上笑意顿时蔓延到了眼底。
于是,他说话时都带着愉悦的笑意:“杨珊雯,我们走吧。”
杨珊雯似是没听清楚,猝然仰起头:“嗯?”
然后,盛延珩那满是戏虐的眸子直直地撞进了她的眼睛里,她甚至在他那双漂亮的瞳孔里瞧见了一个小小的自己。
“今天晚上让你破费了。”盛延珩幽幽地声音又传进了她的耳朵:“为了补偿你,我当然只能请你们到外面去吃了。”
杨珊雯瞬时有种被雷劈地里焦外嫩的感觉,心底腾腾而起的愤怒顿时将她吞噬了个干净。
她怒火冲冲地盯着盛延珩。
他妈的,她眼巴巴地等着盛延珩离开呢,可他妈的谁又能告诉她,盛延珩这个人眼巴巴地拽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嘿。”盛延珩望着杨珊雯笑出了声。
杨珊雯顿时一个激灵,心中熊熊的怒火被这一声轻笑给彻彻底底地浇灭了。
她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盛先生不用客气,我和孩子就不去了。”
盛延珩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继续瞧着杨珊雯,直瞧得杨珊雯那张勉强笑着的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杨珊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根本斗不过盛延珩。
当杨珊雯第三次站在胧月门口时,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第一次她来“胧月”是和傅尚国。
那时候,他们刚来兰市,生活当真很困苦,两人租住在只有十几平方的房子里,吃喝用度一再俭省。
所以,别说进胧月的大门,就是连它的门边儿,他们都摸不到。
当她无意中听到同事提起“胧月”的种种,便满心欢喜地央求了傅尚国好长时间,绕了好长一段路,过来这里就只为瞧“它”一眼。
当时的她仰着头,望着这栋金碧辉煌地犹如宫殿一般的建筑,心中满含无限向往:“这么高级的地方,如果这一辈子能够进去一次,那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而站在旁边的傅尚国瞧着她,眼含笑意:“雯雯,你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争取在你和我的这一辈子里,牵着你的手,带你走进这里。”
她原本也只是开个玩笑。
因为她知道,不论他们多努力,努力多久,也还是进不去“胧月”。
可她被傅尚国眼里的坚定给震撼了,感动了,或许就在那一刻,她突然爱上了傅尚国。
她一直傻傻地以为,傅尚国那样坚定得努力是因为她的存在。
于是,那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瞬间将她的心填得满满的,甚至快要溢出来了。
她等啊,盼啊,等啊,盼啊。
可最后等到的,盼到的却是傅尚国努力之后带着别的女人去了“胧月”。
而她第二次踏足“胧月”,依然是因为傅尚国。
在这里,她逼傅尚国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夺得了孩子的抚养权,给两个孩子冠上了她的姓,甚至还得到了一大笔赔偿款,可同样也得到了傅尚国的一个耳刮子。
杨珊雯嘴角一翘。
那个耳刮子,她最后还是赏给了李万珍。
那一次,当她提着大份量的打包菜离开时,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来“胧月”了。
可没想到盛延珩会来。
杨永胜和杨永鑫早已兴奋不已地跟着他们的漂亮阿姨进去里面了。
但杨珊雯迟迟未能挪动脚步。
这里是傅尚国的耻辱,又何曾不是她的?
她厌恶这个地方,就像她厌恶男人一样。
盛延珩偏头瞧着出神的杨珊雯,眸光微暗。
忽而,他的薄唇凑近杨珊雯耳旁,话语里带着若有似无地嘲讽:“杨珊雯,是不是只要站在这里,你就会想起你做得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惊天动地的大事?
哪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杨珊雯只有一次机会进去过胧月,那唯一的一次机会她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与傅尚国谈判离婚。
杨珊雯骇然,她孟然偏头去瞧盛延珩,却在不经意间,脸颊擦到了他的薄唇,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有些痒痒的。
杨珊雯一愣,盛延珩却似笑非笑地倪着她。
她回神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开了。
可谁又知道,她心里掀起得惊涛骇浪?
傅尚国那个男人薄幸,她厌恶他,但不怕他。
可盛延珩这个男人,她捉摸不透,所以她怕他。
他能用到“惊天动地”这个词,只怕是他连她和傅尚国的谈话内容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杨珊雯陡然打了个冷颤,这样可怕的人怎么会找上她?
可盛延珩那醉人的低笑声又阴魂不散地响彻在她耳边:“杨珊雯,我知你所有,你却对我一知半解都没有。”
杨珊雯偏头望着盛延珩,她不论是眼神还是神情都很平静。
可盛延珩的眼睛却亮地惊人,那里面仿佛暗藏着深刻地谴卷缠绵的情意。
杨珊雯微怔。
盛延珩继续说:“不,杨珊雯,你对我连半分的半分都不知。”
他说这话时,仿若喃喃低语的情话。
杨珊雯浑身一颤。
她竟然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落寞的遗憾,然后,她瞧见盛延珩亮如星辰的眸子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杨珊雯怔怔不知所措。
她望着已经走进胧月大门的盛延珩,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铺散开来。
这个使她心神不宁的念头一直伴随着她从胧月出来,再到她家里帮美丽的女人做完造型,最后到盛延珩的助理将他们接走了,都还没有平静下来。
盛延珩站在胧月前说过的话和他当时说话的表情,不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和心里,荡来荡去就只剩下了一双黑洞洞的眸子。
杨珊雯大惊失色,她心底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恐惧。
有那样美丽的女人站在那个男人身边,他哪里还会对别的女人产生兴趣?
盛延珩这个男人,演戏的功夫就跟他自来熟的本事一样,都已经炉火纯青了。
她猜不透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目的,居然都能将谴卷情意的戏码演得如此逼真?
杨珊雯冷汗岑岑,盛延珩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她想逃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