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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昔是何年(下)

天光大亮,一夜无眠的李道还没能完全想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能不负此生,就被由远及近的犬吠声打断了思路。深山老林里听到犬吠,看来是“仇家”找上门了。

果然,没一会,山洞外的丛林里陆陆续续走出二三十个成年男性,大部分戴着毡帽,但也有个别几个没戴。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枪,其中几个因为手里牵着猎犬所以把枪背在了身后。几条猎犬闻到了追踪了几天的猎物的气味,兴奋地想挣脱绳子向李道的方向扑过来,无奈被主人死死牵住,只能呲牙咧嘴的在原地狂吠转圈。

看到这些人出现,李道并没有打算逃跑,因为他正愁找不到出山的路呢。而且就算找到了,自己那么小,能不能安全走出去也得打个大大的问号。所以他就这么站在洞口,一手握着松木棍保持着防御的姿态,一手把刚出生的小狼崽抱在怀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群。

李道眼前的这些人,正是前几天几乎将狼群赶尽杀绝的打狼队成员,他们靠着几条猎犬,一路追踪到了这个山洞,本想着终于能逮到那条狡猾的家伙了,谁想到最后眼前冒出来的不是狼而是一个半大小孩。所以乍看到李道出现在洞口时,打狼队的所有人都是懵的。明明是猎狼啊,怎么突然冒出个人来?这深山老林的,也不像是谁家走丢的小孩啊。

短暂的沉默对峙后,跟随打狼队的牧民乌孙别克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用哈语向李道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为什么在这里?”,李道听到对面一个老头用哈语问话,愣了一下。前世的他从小生活在西部山区的一个小县城,周围邻居大多数都是说哈语的少数民族,所以从小与邻居小伙伴厮混的他,是精通哈语的。但自从进入高中之后,除了极个别情况之外都很少再用到哈语,到了大学和工作之后,更是几乎没有再用过。

所以当听到乌孙别克用哈语向他问话时,李道是既熟悉又陌生。当他试图用哈语回答老牧民的问题时,才突然想起现在的自己别说是哈语,连母语都说不出来。无奈之下,只能用木棍指指自己的喉咙,然后发出几声“呜呜”以示回答。

这下对面的人明白了,眼前的小孩能听懂哈语,但说不出来。看来搞不好是附近牧民家的小孩,不知道什么原因跑到了这里。再看到小孩身后地上的狼尸,这些人彻底放下心来,收起了手里的枪,朝着山洞围拢过来。

西方有位圣贤曾说过“城邦之外,非神即兽”,意思是说人本质上是群居动物,离开了自己的族群,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从这一点来看,李道无疑是幸运的。刚来到这个世界三四天,就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同类得以重返人类社会。

跟随打狼队出山的路上,被乌孙别克老汉抱在怀里骑在马上的李道,心里不禁感慨造化弄人。狼群收养了他这样一个人类,却又毁灭与和他一样的人类的枪口之下。但如果狼群没有遭遇这场灾难,就不会有人能发现他,至少这么快就发现他。如果继续和狼群生活在一起,李道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保持人的属性,哪怕这副小小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

但不论怎么说,李道都欠狼群的,至少欠那匹把打狼队引来的母狼的恩情,而这个恩情,目前看来只能还在它后代身上了。想到这里,李道看了看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狼崽,小家伙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除了吃就是睡。即便昨天打狼队进到山洞将它母亲的尸体拖走掩埋的时候,它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情绪。

刚出生的小东西,还要过段时间才能睁开眼睛看这丰富多彩却又残酷无情的世界。在此之前,它除了找奶吃,就是所在李道怀里睡觉。也不清楚是李道狼孩的躯体保留着狼群特有的味道,还是出于动物天生的本能,小家伙只有在李道怀里时才会安安静静睡觉。

与李道目前关系最近的乌孙别克想要抱过去逗逗,结果才一接手,它就嗷嗷叫个不停,李道一抱他就又安安静静打瞌睡。为了验证小狼崽是不是真的认人,打狼队的人分别试着抱它,结果也是刚一接手就嗷嗷叫唤,好像受了多大伤害似得。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的同时,也证实了这小畜生确实是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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