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两排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邹宅,火焰在风中烈烈作响。
火焰摇曳,晃出两排火把中间黑压压的人群,平阳村和周边村落许多百姓都聚集在此,呼呼啦啦有几百人,场面嘈嘈杂杂。人群前是临时搭建的法坛。法坛上火光较弱,忽明忽暗。
邹文从火光背后的黑暗中走出,站在坛上,满脸泪水,悲痛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邹先生他,长逝了。”
人群一片哗然,隐隐有啜泣的声音。
林怀山不知何时站在了邹文身边,神情严肃,目**光,口中缓缓吐出字句:“诸位莫慌,贫道敛齐邹老的三魂七魄,今夜开坛做法,将他送入光明天,永享金福。”声音虽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这位是真上观观主林怀山仙师,与邹先生是至交,他本是来为先生医治顽疾的,出城时被官兵耽搁了,到这儿时候……”邹文说着说着,声泪俱下,“没见到先生最后一面。”
林怀山冷冷说道:“还好耽搁不久,尚可收敛魂魄。邹先生肉身虽故去,却可直登光明天。”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时辰已至,请邹管家将先生遗体抬上来。”
几个穿着白色孝服的家丁将邹矩的遗体抬出,台下人群让开一条通道,却忍不住瞟向邹矩遗体。邹矩生前身材就干枯瘦小,近些时日恶疾缠身,遗体只剩一把皮包骨,让人一阵心酸。家丁将遗体抬到法坛上,轻放在早已架起的坛桌上。
林怀山背对人群,面向遗体就地打坐,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胎光归天。”随即右手点燃符箓,向空中挥洒。“爽灵坠五行。”又点燃一符箓,“幽精入地。”随后逐一召唤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和臭肺。待符箓挥洒尽,他拾起身侧浮尘,蘸了清水,向遗体挥洒。
做完这些,林怀山静坐不动,头上飘起阵阵白雾。不消一会儿,邹矩遗体上方三尺出现了七彩雾气,在火光照耀下,煞是神秘诡谲。引来台下阵阵细声称赞。
在人群最后,是目瞪口呆的林年和潇洒自得的黄鹤子。林年已卸去妆容,黄鹤子仍是那耆老模样。
林年不知为何,竟睡了一整天,天黑之后才被黄鹤子摇醒,跟黄鹤子吃了点斋饭,就被他拉到这里来看法事。
“你们不是来救邹老先生的嘛?”林年诧异地问道。
“我们不是正在救他吗?”黄鹤子慢声细语地回答。
林年挠了挠头,“可是,可是……”
黄鹤子打断还没理清思绪的林年,“你可是什么,可是他死了,是吗?生老病死每个人都经历过,怎么就他邹矩不能死?嘿!林怀山这小子,装神弄鬼的把式快超越老夫了。”
林年遥望遗体,想起这些年乡里乡亲大多都受邹矩的照顾,喃喃说道:“邹老先生是个大善人,我记得几年前雪灾,山上找不到吃食,是邹老先生收留了我们这些猎户,只让我们砍些柴,就发了一冬的口粮,才熬过来。”
“他要真是善人,就不要你们的柴,也养你们。雪灾时柴价不菲,没有你们,他就得高价去收柴火。都说邹矩素有大德,可怎么没个一儿半女给他送终呢?缺德缺得断子绝孙,邹矩可是独一份!”黄鹤子对邹矩颇为不屑。
林年听了此话,极为愤怒,脸色涨得通红,恨恨地道:“我尊敬您,称您一声仙长。仙长,话可不能乱说,邹老先生每到灾年开仓放粮,施粥送饭,半个阜平都受他恩惠。”
“粮食都放馊了,卖都卖不出去,送给你们这些感恩戴德的傻子正好。”
“你!”林年抬起手臂,指着黄鹤子,“邹先生家有良田千亩,在他这里干活的长短工从来没被克扣过。”
黄鹤子鼻孔喷气,冷嘲热讽地说道:“是啊,地本来都是干活的人的,被他邹家半骗半卖的全糊弄走了,你们天天下地给他干活,累个半死,他终日赏花品茶,看书写字。收完粮食,给你们仨瓜俩枣勉强度日,他自己粟米满仓,你们千恩万谢,这营生听得老道都好生羡慕。”
林年被黄鹤子噎得哑口无言,正要继续整理思路驳斥,黄鹤子摆了摆手,说道:“到时辰了,一会儿你全听我的,别忘了,我是你救命恩人。快看台上。”
林年顺着黄鹤子的指引向台上看去,“啊”得一声叫了出来。
庭院里的乡民们也齐声呼喝,场中一片混乱。
只见法坛之上,原本平躺着的邹矩遗体,缓缓地直挺挺地站立起来。
“莫要慌乱。”林怀山的声音如一盆清水,兜头浇在每个人的头上,直入心底。院内顿时肃静下来。
“混沌启,阴阳转,白莲现!三魂七魄,还阳重现!”林怀山双手不断变换法诀,像是在施展某种秘法。
邹矩遗体张开双臂,似乎是飘在法台上原地旋转。突然,他停止旋转,苍白的脸上出现痛苦之色。
林怀山动作一滞,喷出一口鲜血,怒道:“好你个山神精魅,竟阻我施法。白莲业火,焚天灭地。敕!”
众人看得胆战心惊,不明就里,茫然失措地向夜色中看去,哪里看到一丝妖怪的影子?
“敕!敕!敕!”林怀山又大喊三声,众人盯着他指天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林怀山这动作保持了好一会儿,脸上有冷汗流出,正要再喊敕令。只听“嘭”的一声,传来一声巨响,西方火光冲天,将半边天映得如残阳血色。
“啊!那是千峰山!”有人喊道。
“小小千峰山山神,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贫道今天看在邹老先生重生降世的面子上,只烧了你的府邸,留你五百年道行,你且去吧,好自为之!”林怀山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回绕。
院内大部分人全都跪拜下去,念着全部记得的祈祷贺语。
“嗬!”
一声沧桑遒劲的嗓音从法坛上传来,人们抬头望去,只见邹矩站在法台上,伸了个懒腰。他脸色不再苍白,红润透亮,在身后火光的映衬下,周身似是环绕了神圣的光圈。
邹矩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多谢林道友助老朽得道升天!”
林怀山蹭得一下坐了起来,激动不已地上前问道:“邹老怎么没留在光明天上?”
邹矩捋了捋胡须,肃然说道:“圣母法旨,众生疾苦,白莲当现,推翻暴政,拯救万民。圣母着在下重临人间,辅佐教主圣女,荡清玉宇,改天换地。”
林怀山泪流满面,躬身拜倒,高呼道:“圣母光明永驻!”
不知在谁的带领下,法坛下众人齐声高呼,“圣母光明永驻!”呼声经久不息。
气氛渐渐缓和后,邹矩说道:“圣母传旨,阜平知县陈文采恶贯满盈,全县百姓生活困苦,今命林怀山为白莲教天火护法,传教阜平,广播善缘,惩恶扬善。”
林怀山双手交叉胸前,双膝下跪,说道:“谢圣母,怀山定全力以赴,扬我教义,拯救万民。”他站起身来,一甩道袍,转身威风凛凛地对诸百姓说道:“今日全部在场百姓,都应了缘法,可以加入我白莲教。你们亲睹邹先生下凡盛况,只要诚心信奉圣母,从即日起,皆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之体。”
百姓们一阵错愕。白莲教?那不是官府明令禁止的邪教吗?据说杀烧掳掠,炙人食肉,装神弄鬼,无恶不作。可邹矩老先生却起死回生,西山大火,却又玄之又玄。邹矩平日里德高望重,一言九鼎,不像是说假话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鸦雀无声。
“我愿加入白莲教!”有人率先发声,然后是稀稀拉拉的应和,不消一会儿,多数人都望风景从,连呼愿意。
林怀山皱了皱眉,说道:“本护法知道,你们中有人迟疑犹豫,因为朝廷把我教列入邪教。疾苦众生啊,你们看看,这朝廷一手遮天,把光明与尘世永隔,贫民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们只是怕他们,怕他们施以重刑,毁我家园。痴儿啊,你们加入我白莲教,就如兄弟手足般,互相爱护,互相帮扶。入教者皆有饭吃,皆有衣穿,如遇压迫,共同反抗,还怕那些仗势欺人的在位者吗?”
邹矩拊掌喝道:“说得好!凡入我教者,日后我邹某的家业田地,甚至阜平县所有良田,全归本教兄弟共有,大家同衣同食,共享苦乐。今天是白莲业火光耀阜平的开始,我们团结起来,先拿那狗官陈文采祭旗!林年听令!”
林年正在人群后方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幕,没想到邹矩突然喊到他的名字,顿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邹矩遥指林年,说道:“圣母法旨,命林年为射日先锋官,带领教内白莲勇士,推翻陈文采。”
诸人这才发现逃犯林年也在现场,突然炸开了锅,对他指指点点。林年被判死刑并逃出死牢的消息,已经如雪片般纷纷扬扬,白日里还有捕快官差来寻人,可能是觉得林年不可能逃出县城,就算逃出来也不至蠢到回家,官差象征性地问寻一番就走了。
林年连忙摇手,正要拒绝。突然膝弯被一道真气点中,双腿一软,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他耳畔传来黄鹤子的声音:“答应下来!有贫道在,保你无事。”
林年只得跪在地上说道:“遵圣母法旨。”
法坛之上,林怀山微笑说道:“林年乃圣母钦点大将,不日之前被奸人所害,莫须有的被判了死刑。圣母九天有灵,派教内高人救出林先锋。”百姓们这才知道,是白莲教救出了林年,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刚才众人还有未曾答应入我圣教之人,非常时刻,如若机密泄露,本护法虽然不怕,但也可能耽搁本教要事。劳烦不想入教之人,站于我右手侧,新入教兄弟姐妹站于我左手侧,自会有人将诸位送回家,宣讲教义。”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率先去林怀山左手侧抢占靠前的位置,口中喊道:“有邹先生做担保,咱还怕什么?”其余人等一哄而上,全部都站去了林怀山左手一侧。
只有几位老者站在了林怀山右手侧,昂首挺胸,颇为不忿。
邹矩放眼看去,几位老者都是附近的地主,小有家业,哈哈笑道:“几位老兄弟既然不肯加入我圣教,那就请到我后宅,自有人好好招待。”
一老者跳出来指着邹矩骂道:“邹老头,今天我们都是看在你死了的份上才来你家,你竟然绑着大家一起入邪教,把乡亲们往死路上逼!”他转头朝一众百姓说道:“父老乡亲们,别被他们骗了,他们这是让咱们一起造反,那可是死路一条啊!咱们联合起来,收服了这群妖道,押送官府,都能拿到赏钱。”
人们听了他这话,彼此窃窃私语,似乎颇为动摇。
不等邹矩说话,林怀山长笑一声,将嘈杂压了下去,他正了正衣冠,说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本教并非邪教,教义中处处导人向善,日后自有教众传播教义,诸位一听便可明晰。本教也不想造反,只是替天行道,清理贪官恶霸,若是皇帝老儿也信奉本教教义,行善积德,天下太平,百姓衣食无忧,那就让他继续当他的皇帝便是。本教当下要务乃是惩治恶官陈文采,他贪赃枉法,欺压良善,难道老先生认为他该继续执掌阜平一县吗?”
那老者被这番言辞说得无言以对,悻悻然地望着人群,说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这是救你们!”心下期盼百姓不要被白莲教蛊惑。
百姓中一人厉声道:“扒皮张,你两个儿子都在衙门里当差,谁不知道啊!你是怕他们作恶多端,顺便被抄了吧!你那些田地,全是仗着你儿子强抢来的,你怕被大家分了吧。大家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第一个该被铲除!其余这几个老不死的,每一个是冤枉的!咦?林二叔,你怎么也在那儿?”
百姓听到那些老人的底细,本已群情激奋,喊打喊杀,可听到林二叔其人,声音渐歇。
林年被封为“射日先锋官”后,正欲转身找黄鹤子问清详情,回头一看,黄鹤子身影竟杳然不见。他不由得一阵晕头转向,心头升起焦躁之感: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从安分守己的猎户变成了阶下囚死刑犯?怎么过了一个白天,又变成了这他娘的反贼白莲教的先锋官?这两日的起伏颠簸,晃得他头晕脑胀,竟无法分清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幻梦之中。
一声“林二叔”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他抬眼看去,正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叔站在几个老头后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林年赶忙跑快去,跪倒在地,哭喊一声:“二叔!”这两天积攒的委屈悲愤、无助无力之感全在这声“二叔”中宣泄出来。
林二叔名叫林金虎,少年时喜好武术,又爱打抱不平,失手打瘫了一地痞无赖,被迫外逃。在外一躲就是十几年,也没混出名声,待风声过了,又返回乡里。彼时恰逢旱年,瘟疫横行,长兄长嫂没扛住,一命呜呼,只有一子林年幸存。林金虎待林年视如己出,将自己流浪江湖多年习得本领一一倾囊相授。
林金虎虽然没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但因生性好武,又虚心好学,着实练就了一身本领。他为人豪爽大方,侠义心肠,回乡后没多久,就成了这一带猎户公认的头领,一众猎户唯他马首是瞻。随着年龄增长,少时闯荡江湖的旧疾频发,不得不渐渐将营生放下,转交林年。但他威望一直居高不下,平阳一带出现纠葛不平之事,大多找他出头调解。他若是不同意加入白莲教,必将让很多百姓心生动摇。
林金虎怜爱地摸了摸林年的头,说道:“孩子,你先起来。”林年单手擦泪,站到了叔叔背后。
林金虎对台上的林怀山、邹矩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平阳林金虎,见过林观主,邹先生。”
林怀山点了点头,说道:“阁下大名贫道早有耳闻,不必多礼。请问林先生为何不愿加入我白莲教。”
林金虎淡淡一笑,“林某不才,年轻时也走过几年江湖,开过眼界,没少听闻过白莲教所作所为,也接触过一点教义,就算朝廷不禁,在下也没兴趣加入贵教。乡亲们我管不着,但小侄林年才疏学浅,断然是当不得贵教的先锋官,必将误了仙长大事,希望仙长准我将小侄带走。”
听完林金虎之言,乡民们脸上犹豫迟疑神色更重。林怀山瞥了一眼人群,不动声色,说道:“先生此言差矣。江湖上多有宵小打着圣教旗号为非作歹,给圣教之名蒙羞,还望先生不要偏听偏信。贫道愿亲自为先生讲解本教教义和清规戒律,待您听过之后,若还是不肯加入,只能说圣教福浅,与先生无缘。”
林金虎肃容说道:“也不用那么麻烦,刚才你说入教者即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只要你能证明这两点,林某甘愿加入贵教,听从安排,小侄林年也可做那先锋官。”
“哈哈哈……”林怀山一阵长笑,说道:“这有何难,只要对圣母心诚,当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不过诸位都是新入教之人,尚不知教义,何谈心诚。我让小徒给大家示范一下。全济,你上来。”
“是,师父!”身体圆润的胖道人苗全济一阵小跑,像球一样滚上了法坛。
“借你佩剑一用。”苗全济人尚在林怀山十步之外,只见林怀山单手探出,苗全济腰间的长剑“仓啷”一声,白光一现,耀眼夺目,已飞入林怀山手中。
法坛之下响起一阵赞叹欢呼。
林怀山剑尖指地,遥遥地对林金虎说道:“林先生,诸位教众,且瞧好了!全济,考验你是否心诚之时到了!”
林金虎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台上。林年站在林金虎身后,也向台上望去。他哭过后情绪宣泄出去,倍感轻松,只觉得这白白胖胖的道人煞是有趣,白日里没有注意,只记得有一胖道人,没想到吃斋的竟能胖成这样。
苗全济深吸一口气,口中喊道:“天地混沌,无光无尘。白莲降世,日月初开!”只见他双手如柳条般在空中舞动,然后在身上不断拍打,似是把空中的什么东西拍入自己体内,脸色涨得通红,最后收住姿势,双手在胸口合十,行了一个佛家稽礼,闭上眼睛。
“嘿!你到底是道士还是和尚!”人群中有个声音喊道。
林怀山不理会那声音,待苗全济稳住身形,一剑刺去,直刺在苗全济胸口。只听“叮”的一声,那剑竟不能入体分毫。林怀山并不停手,接着连刺七八剑,取得都是苗全济周身要穴,“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然后他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收剑站定。
“全济,把衣服脱了。”
“啊?”苗全济睁开双眼,本是涨红的脸又红了一分,“这,这人太多了……”
林怀山瞪着他厉声说道:“要为师给你脱吗?”
“不用不用。”苗全济连连摆手,三下五除二,除了衬裤遮住重要部位,整个人光溜溜的,就像刚煮熟剥开的鸡蛋。
“林先生,请上台检验小徒衣物和这把剑。”
“恭敬不如从命,林某不客气了。”
林金虎从容不迫地走到法坛上,先是接过林怀山手中剑,双手提剑,用尽全力向木质的法坛地面刺去,“噗”的一声,长剑入地近尺。他又拾起苗全济脱下的衣物,双手揉搓,然后抛向人群,面无表情地说道:“剑和衣服都没问题,或许是我老眼昏花,请大家过目。”
苗全济见林金虎把他衣服丢给诸百姓,怒目圆瞪,指着林金虎气道:“你!”气得他身上的肉战战巍巍,台下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不得无礼。”林怀山唇角溢出笑容,“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为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苗全济听了这话,羞赧地“滚”下台去。
“这是布的衣服,没有问题。”台下百姓纷纷说道。
待百姓声音渐歇,林怀山面有得色地道:“林先生,可还有问题?”
林金虎不为所动,“据说江湖上有一门神功叫金钟罩铁布衫,不知令徒是否曾修习过?”
林怀山哈哈笑道:“林先生果然见多识广,金钟罩乃是佛门绝技,本教无人曾修此功。你说得不错,小徒的刀枪不入虽修有功法基础,但主要还是圣母之光护体。本教护体功夫绝不输于金钟罩,所有教徒皆可修行,待诸位教众都学了这功法,并一心一意侍奉圣母,刀枪不入此等功夫简直不值一提。”
林金虎颇为动容,追问道:“所有教众都可修行?”
林怀山庄严肃穆地说道:“不错,不止这门武功,本教所有功法,都是共修共参,从不藏私。圣母福泽,泽被苍生。”
林金虎现出激动神色,抱拳道:“是林某狭隘了,林某愿加入圣教侍奉圣母。”
台下的林年不敢相信,刚刚还义正言辞拒不入教的叔叔,转眼之间竟低眉顺眼地愿意加入白莲教。
林怀山欣喜说道:“林先生果是信人,那百毒不侵可还要验?”
“不必劳您费力了,谁不知真上观高人各个如华佗在世,医术不凡。金虎一身疾病,少不了叨扰诸位仙长。”林金虎哈哈笑道。
许久不曾说话的邹矩仍站在法坛上,在二人头顶笑道:“圣母九天之上有灵,助我等一臂之力,林二郎愿入我圣教,我圣教实力又添几分。诸位父老乡亲,还有疑义否?”
人群一片沉寂,无人说话。
“我们还有一些兄弟被关押在县衙牢房内,本教目前首要任务,就是将他们救出来,让这些可怜的弟兄不再遭受迫害。”邹矩高呼道。
底下人群爆出一阵欢呼,有些家属掩面而涕,口中不断说出感恩话语。
邹矩站在法台上,张开双臂,抬头望天,疯狂嘶哑地吼出:“天地混沌,无光无尘。白莲降世,日月初开。泽被苍生,扬善除恶。九天圣母,圣光长存!九天圣母,圣光长存!”
“九天圣母,圣光长存!”
“九天圣母,圣光长存!”
法坛上,林怀山与林金虎先后跪了下去。
法坛之下,一片片漆黑如墨的身影又一次跪拜下去。
林年迫不得已,也跟随着百姓一同跪下,念着不知何意的口号。
只余几位不愿入教的老者,在一旁尴尬地站着,神色惊恐,不知所措。
林年偷偷抬头看了一下,西天的熊熊火光渐渐平息,惨白的烟雾慢慢升腾,像阿鼻地狱中的魔鬼飘荡在夜空中,正欲吞噬着天地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