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切的混沌之初，我了解的并不多。”瑞吉特又喝了口咖啡，平复着心情，用缓柔的语气说道。
在先前的圣堂礼拜中，瑞吉特也混进过督之教会的虔祠，在那里阅读过《沉沦大凡经》和《贤者十二时》，他也因此获得了一些神话知识。
“深邃的夜中，主们醒来，踏破虚空的桎梏，来到阶梯之上，它们一同触碰了上帝的手指，得到了力量，分开了混沌，创造暗与光，大地与原素，海与河川……
它们站在秩序的塔顶，统御着这世间一切的生灵。”
瑞吉特忽然停顿，他本想将所看到的知识继续背诵下去，但出于一份对居里女士可能在试探自己的考量，又默然缄口了。
见瑞吉特似乎讲完，居里女士旋即笑了笑，帮他补充下去：
“主们，也被称为‘祗’。
第一夜‘祗’创造了黑夜，一切宁静的起点；第二夜‘祗’创造了白昼，让万物得到了循环生息；第三夜‘祗’创造了歌颂，让生命得到了讴歌；第四夜‘祗’创造了沉沦，让生灵有了欲望的火种；第五夜‘祗’创造了颠倒，让世间有了界限的概念。
第六夜‘祗’创造了末元，灾难的雏形；第七夜‘祗’创造了祈愿，希望的光芒；第八夜‘祗’创造了神秘，思考的萌芽；第九夜‘祗’创造了恒定，规律的具现。
第十夜‘祗’创造了誓缚，爱与亲的传递；第十一夜‘祗’创造了律令，九大公理的苛线；第十二夜‘祗’创造了六法，维稳秩序的诞生。
第十三夜‘祗’创造了替位，打破了绝对；第十四夜‘祗’创造了窥探，迎来了未来。
第十五夜‘祗’创造了万象，人类意识的终点。”
居里女士从摇椅上起身，拿过瑞吉特手中的《十六堕夜》，望向百叶窗外，在地下世界所独有的漫天的漆黑之中，轻声发出低叹：
“而最后的十六夜‘祗’创造了神与魔，也是‘一切的混沌之初’降诞的元凶，十六夜中的唯一一位堕落者。”
瑞吉特半耐心地听着居里女士的话，在喝饮咖啡的闲暇时刻中，只觉得她的神话科普又好笑又荒谬。
作为一名自学成才的神秘学家，他对于神月的创世史诗体系，并不感到陌生，即便是地球上的魔术师派别，他们对于神的执著、魔术的起源更是达到了痴狂的程度。
无论是魔术师结社、十教五国，还是白夜盟，他们对于本源的追求，最终的方向都通向同一个终点，那便是曾经被瑞吉特在旭海市上空粉碎的审判之枪……连接着神之世界的那个地方。
思绪戛然停止，瑞吉特双眉一皱，似乎想到什么，霍然开口道：
“‘祗’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地球圣经之中的‘主’代表是西境极乐的‘耶稣’，那么神月史诗中所提及的‘主’便是从一片混沌之初诞生出来的‘祗’。
正如居里刚才所述，十六夜‘祗’是创造了神魔的主，能够创造出神魔这两种相反概念的存在……又会是什么，难道是上帝吗？
居里女士微微侧眸，深深地看了瑞吉特一眼后，反问道：
“你知道圆桌的由来吗？”
瑞吉特抿唇苦笑，忽然有种自己栽了一跟头的感觉，忙又回答道：“是因为十教五国的诞生。”
“教会和宫廷都在传诵着什么？”居里女士又问。
“月魔大人的教义。”
“你的意思是说？”话一出口，瑞吉特愕然停顿，“莫非，月魔大人便是‘祗’之一？”
居里女士摇摇头，郑重地点明：
“谁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究竟来自于何处，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被冠上‘魔’之称谓的他，并无可能会是‘祗’的一员。”
“单从定义来看，‘祗’是一种权力、律法、公理的概念集合，又或许是一个组织，它们创造了人类的文明，衍变出了世界，在它们手里，就连神都不过是造物之一。”
“造物主……吗？”瑞吉特简单地道出心中所想。
居里女士轻轻颔首，接着说：
“人类于物质世界中获得生存之力，却从意识世界中取得信仰之力，如果说人类一直都是神月中的主宰，那么‘祗’的存在，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真实造物主。”
“如此神圣的它们，又消失到哪儿去了？”
居里女士摇摇头，重新坐下，双手交按着说：
“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消失了，谁也无法证明它们存在过……
但是，以‘祗’为序列链，却赐予了三族人更为宝贵的财富，十六位贤者更是以此为参照，解读了上古的符文信息，成功开发出了月魔大人留下来的十二种魔法修炼体系。”
“而黑暗魔法，是十二种魔法中修习难度最高的一系，相比起其他系的魔法来说，它是极度危险的。”嗓音淡下，居里女士看了眼手中的《十六堕夜》，又不免得轻叹了一口气。
“危险？”瑞吉特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细声重复着。
“人类的意识，就像干涸的水井，而本源魔力如同是水滴一般，慢慢地注入，一个人的意识承载力，也会慢慢地巩固，积存……”
“但这同样也是危险的，越是高层系的魔法，水会注入的更快，无法将井之中水及时提上来，便不可容纳新的、比之前更加纯净的水源，最终导致崩溃。”居里女士轻笑地说着。
瑞吉特神情陡然凝重了几分，“会精神失控吗？”
“那也只是在情况最好的状况下，一旦承受不住本源魔力的灌输，倾倒不出多余的水，不光是精神，就连身体也会崩坏，甚至还有可能变异为发狂的魔兽，终生变成失去理智的吃人怪物。”
听完居里女士的话，瑞吉特无声咕吞了口口水。
“‘12时’魔药和‘36剂’秘药的存在，也就是为了防止这类最糟糕情况的发生，贤者们才开发出来的应急措施。”居里女士并没有在意瑞吉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转而继续说了下去。
“通过萃取植物的根茎叶、魔兽的骨、血、爪、脏器等为源素的‘12时’魔药，通过服用它，可以让人在临近本源突破前，维稳住意识本身，好保证顺利达到下一个位阶，并获得相应的能力。”
居里女士简单地描述着，时不时瞥了几眼爱丽丝，这些话也有在教会她的意思：
“而‘35剂’秘药，当然身为‘狩猎者’的你更加不会陌生。
为了不让因为失控而堕落成魔兽的人，继续危害他人，这是应对诅咒、增强战斗能力、强化武器、净化魔物……为你们这些天职狩猎的人专门开发出来的另一套药剂体系。”
原来那些魔兽在上古时代，还可能是本源失控的人类变异而成得来的吗？真是可怕啊……瑞吉特吸了口气无声叹道。
“感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居里女士嘴角微微翘起，却浮掠着浅淡的笑意：
“先别急着谢我，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重点。
这本《十六堕夜》记载了三阶位以内的所有黑暗系魔法，但里面所涉及到的仪式，并不是那么友善的，起码不是让你滴两滴血或者当天禁食这么过家家般的简单。”
下一霎，桌上的煤油灯中烛火忽地飘动，爱丽丝垂倒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剧烈地抖动了两下。
“这里面的仪式，无一例外，都是‘献祭’。”居里女士的目光骤然变寒，还把“献祭”二字格外加了重音。
瑞吉特眼角跳了跳，虽然心中无数次发出“卧槽”的惊叹，但他并没有因此表现在脸上。
只是以平静的口吻，装作早就知晓一切的样子，搔着下巴，轻声说：
“果然么……”
“你要学习这类邪恶魔法，作为一位商人，我不会阻扰你，但若是站在友人的角度，我会叱责你的选择。”居里女士的嗓音开始变得犹如利刃一般锋、戾。
瑞吉特承受下了对方的瞪视，收回《十六堕夜》后，嘴角隐有翘起着说：
“我知道分寸，居里女士，还有……再次感谢你的关心。”
话毕，瑞吉特喝光了杯中的咖啡，取了一小块饼干送入口中后，重新扣上了兜帽，打算离开。
临走前，他将一袋金币放在了矩形桌的一角，接着，便是推门而出。
……
一路牵着“库洛”走在回家的路上，瑞吉特满脑子想的都是居里女士对他说的内容。
由十六夜“祗”衍生出来的十二种本源魔法体系，就已经够让他震撼了，但没想到，居然还有“12时”魔药、“36剂”秘药以及失控变异……总之，一时间要消化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多。
边想边走，瑞吉特来到了驿站，归还了他的好搭档“库洛”。
在驿站门口处，一个专门坐着记账的绅士，灰眸浅淡，眼神倦怠，在这种店，却穿着格外体面，仿佛时刻在提醒着别人看到他的高贵与不同。
他拿出了便签，写下了支付单，递到了瑞吉特的面前：
“先生，这是这个月的租用和保养金额，请你核对一下。”
“好的。”瑞吉特接过羽毛笔，熟稔地签下名字，用这个世界的文字。
直到签字完毕，他那藏在兜帽下的额角依然隐隐有汗，好在他事先有在练习怎么写下自己的名字，不然还真不好在这种地方糊弄过去了。
对一个人来说，再怎么对其他人解释自己不识字，但不识字到名字都不会写的人，通常会让人格外起疑。
考虑到这一点，瑞吉特每次在签字的时候，总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纠纠结结。
支付完费用，瑞吉特等待着绅士检查金币，打发时间之余，他选择听着来往的客人，进行着闲谈：
“听说了吗，昨夜圣堂南街的巷子里有人被杀，还是位歌厅的舞女。”
“怪不得这两天出门都能看到那些律警在巡逻，害的我这两天都不敢去妓房找女人。”
“据说死者是被挖出了心脏，律警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凶手，还有我听说这不是一起单独的凶杀案，之前还有好几起了，是连续作案。”
“这不是很危险吗？我每年还要交这么多的税，不如都给那些狩猎者，凭他们的身手起码能让我睡一个踏实觉，关键他们还不贵！”
“嘘，你小点声，小心被抓走……说点别的吧，你最近和玛茵离婚后，过得怎么样了？”
“简直逍遥自在，想我过去那么勤勤恳恳、赚钱养家，到头来，那个女人居然背着我跟别人乱搞，还是婚内！
我真是白瞎了眼，我现在就是去找妓-女也比她好上百倍，至少不会这么虚伪！”
“结果还是好的，起码这以后你不会被那女人家暴了。”
男人们还在闲聊中，瑞吉特硬着头皮听完了全部，等到他们话题差不多的时候，绅士也确认完了金币的金额。
匆匆离开驿站，瑞吉特沿途买了一些新鲜的土豆、蔬菜，直到天幕逐渐被染红，这才回到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