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贵族女孩语出惊人,瑞吉特和赫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她。
接着,帕梅拉收起遮阳伞,摇摇头说:
“不对,不对,看上去,你们和我差不多大,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呢?一定不可能!”
你知道就好……不用再做生理学解释的瑞吉特,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禁忌魔法,或者是传说中的……神弃祗物!对,一定是这样,不然的话,你们怎么在违背人类生育的规律面前,生下这孩子呢!”帕梅拉沉哑地说道,惊得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嘴。
这位贵族小姐姐的脑补一直都是可以的,好吧,随便你了,爱咋地在地……瑞吉特不定地摇叹着。
从刚开始赫拉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更是在帕梅拉一直在吃醋加惊讶的转瞬时光里,她就不定地瞥向瑞吉特,眼神之中仿佛充满了质问与责备。
在规避着赫拉炽热目光的同时,吉拉倒是童年风趣地喊出声,说:
“这位姐姐是来和赫拉姐姐抢哥哥的吗?”
小丫头此话一出,周围的行人忽然把视线集中了过来。
赫拉听了也发出了“嚯嚯嚯”的轻笑声,脸色从上半截处,就变得分外的阴沉,她显然是吉拉的话给听进去了!
小祖宗,你哥哥我真是白疼你了,回去以后看我不把你的晚餐减半……瑞吉特白了吉拉一眼。
“说、说什么呢……身为贵族,我才不会抢一个平民!对,本小姐可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我的丈夫、我的对象,那绝对是要万中无一的男人才行!”
帕梅拉慌慌张张的诡辩着,但其实已经在暗地里向瑞吉特投去“抱歉,我太虚伪了”的眼神。
而这一切在他在听到瑞吉特老出现在这条街区的消息并寻问着赶到的时候,就已经不具备说服力了,毕竟这种贫民窟一般不会有贵族出现。
“那就好,贵族的小姐,希望你能记住你刚刚说的话。”赫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紧接着,便拉着瑞吉特和吉拉的手一同往回走。
“站住,你这个穿着一身廉价破布的肮脏女人!”帕梅拉跺跺脚,淡金色的发丝在空气中颤动,嘴角被气得直抽搐。
赫拉应声止住脚步,她回眸怒视着这个没有素养的女人。
“我无意和你争吵,贵族小姐,在你看来,我吃着廉价的蔬果、穿着廉价的衣服,是很肮脏,但穿着华丽衣服的你,当街咆哮的丑态,和我相比,你又能有高贵到哪去?”赫拉侧过脸来,吐字清晰地说道。
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落到了帕梅拉的耳朵里,让她一个从出生开始都从来没被人这么侮辱过的贵族大小姐,终于忍不住这种愤怒。
“你这个女人!”
她透过紧咬的牙关喊出这几个字,接着,扔掉手中的伞,玉臂一挥,便从空间戒指中,拔出一柄银光闪闪的细剑。
一声尖啸呼地掠起。
帕梅拉迅疾绝伦地单手持剑,脚踏着紫色的月光,突破层层风阻,乘着刹那而来。
寒光的方向直准赫拉的后脖,剑尖的轨迹直切她的命喉,这一剑是久经磨砺又精准致命的一剑,毫无疑问,帕梅拉要当街杀死她,杀死这个令她羞愤不已的女人。
然而,只听得一阵呼哧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斗篷随风舞动。
一记漆黑的弧光闪过了她的眼轮,打断了她的「刹那」,斩飞了她的手中引以为豪的剑。
接着,剑锋忽转,犹如剑刃一般的手刃,直抵帕梅拉的颌下,戾风激烈地吹动了她的裙摆,眼眸之中只留一双漆黑的墨瞳,他在恶狠狠地注视着自己。
瑞吉特无声嗔怒,皱眉寒视,那一束漆黑的寒芒,好似从地狱射出,直穿她的脑门,直穿她的意识。
帕梅拉害怕得双手不停地抖动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快到她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而剑就这么飞离了她的手,对方的手刀就已经轻而易举地悬在了她的喉前。
她根本不知道瑞吉特为何会这般发怒,但瑞吉特确确实实是生气了,仿佛只要她再敢对赫拉动什么歪脑筋,这把剑一定会直贯她的喉咙。
明明就连和我比剑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过这种眼神来,他居然会为了那个肮脏的女人而发出这么大的杀意…帕梅拉心中受挫地叫嚷着,愤怒着,甚至是嫉妒着。
“你敢下手吗?瑞吉特,你要清楚,我可是贵族。”帕梅拉咬紧牙关,表情凝重的说道。
瑞吉特依然一语不发,反而将手刀更近一寸。
就在振动的手刀即将刮破帕梅拉的脖皮时,他的左边突然传来了赫拉的阻止声:
“瑞吉特!”
奇妙地,停下了他的魔法。
瑞吉特咋咋舌,旋即收回了手,霍然转身,于无趣之中,跟着赫拉和吉拉一同离开。
骚乱了一阵的人群中,一个穿着亚麻色长衫、外配一件深红色皮革马甲的金发男子,倚靠在墙边,完整地看完了这出路边戏。
他叼着根枯黄的稻草,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自喃,又带着欣赏的目光,不定地瞟向瑞吉特。
“给组织发现一个好苗子了。”
与风谈说间,他退出了人群。
来到另一条街道,顺着迂回不定的路线,顺着印象行走,没有需要刻意留意周围立着的路标指引,他只需要沿着他心中自认为笔直的那条线走下去就可以。
只要他还有剑,就不怕任何危险。
只要他还有心,就不怕没有路可以走。
只要……
没有继续颂歌般的“只要”了,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
在前方升起炊烟的两层式四坡屋前,他的嘴角再度浮起笑容,并取出他的手套,红彤彤的手套,就像沾染了亲人的鲜血一样红,只是上面却编织有一个明显的图案——
「半截飞鸟的翅膀。」
就像是折断了自由的鸟翼,断翅之翼,仿佛就是有着这么一层寓意。
推门而入,内外都很单调,没有什么奢侈的艺术品,摆设都是寻常可见的锅碗瓢盆,边境之城的大部分居民都是这样吧,像是愿意一辈子过好这苦日子就可以的心态。
金发男子抬头,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腰边的剑柄上,在这个静寂无人的屋子里警惕着,因为他不知何时会有危险到来。
伴随着噼啪的断裂声陡然响起,像是谁踩坏了地板!
几乎是瞬间,奥德赛注意到了那边的阴暗一角,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一名黑袍男子,他的左脚凹陷在了爆断成两截的木制地板里面,他努力地抽动着,但就是没法拔出来。
于是,尴尬之余,他只能装出抖腿的轻松动作,吹起口哨道:
“诶呀,一不小心用力了。”
奥德赛抿抿唇,怀着关爱智障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接着把手放开了他的剑,哀叹道:
“准备的如何?”
“已经部署完毕了,我想想,就目前来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黑袍男子还是不死心地动动腿,就是无法从那地板中拔出来。
奥德赛仰头望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斑驳,看着灰尘在百叶窗放进来的阳光下乱七八糟的舞动着,他忽然一脸轻松地说:
“那就好,看来我这一趟几乎是白来了。”
“就当是‘送行’?”黑袍男子摊摊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奥德赛鄙夷的瞥了对方一眼:
“你就这么视死如归?”
“每一个加入「白夜盟」的人,不都是与黑暗签订契约的勇者吗?”黑袍人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了他。
“不不不,那是只有你这么想,倒不如说勇者什么的都是你的幻想了。
就拿我为例,我可以很自豪的告诉你,我可怕死的很,再说了,我的人生目标是活到八十岁,并且在死之前,希望能被家人的环视下死去……嗯,这可真是个伟大的梦想。”
“为什么一定是八十岁?而不是长命百岁呢?”黑袍男子定定地看了一眼奥德赛,轻声发出疑问。
奥德赛似乎说得有些口渴了,一边寻找可以用来喝的东西,一边叹息着回答他:
“因为总要为被我杀的人折去点寿命,这是他们应得的。”
“但那不是一次意外吗?”黑袍男子抬起手来,指向北侧的灶台,“那里有新酿好的酒,还有一些可以用来漱口的山泉水,都是新鲜的。”
奥德赛微笑地致谢。
然后,小喝了一口新鲜的葡萄酒,再用山泉水漱了漱口,摸了摸空腹的肚子,淡笑着说:
“谁说意外就能不需要支付代价呢?”
“你对自己也太严格的了吧,你这样可容易活不长,还有肚子饿的话,窗户外面还有一些晾晒着的烤腊肉,你可以先用来垫垫肚子。”
黑袍男人说话越发的磁性,但同时他那只卡在地板中的腿还是没办法拔出来。
“再次感谢,我的朋友,我的月魔大人哟,我可真是饿坏了。”
简单道完谢,他动作娴熟地取下了挂在窗户顶檐上的烤肉,从靴中拔出一只短匕,就像是野外就餐一样,切着一片片烤腊肉,麻香麻香地吃了起来。
考虑他可能这样吃得有些不地道,于是,黑袍男人又指了指那里的柜台,说:
“那里有一些我珍藏的辣椒酱,对,还是美图拉斯风味的,你知道那个大陆运过来的香料都美味极了。”
“该死的,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有!说的我都快迫不及待了。”奥德赛嚼着小块的烤腊肉,应着他的指示,打开了小橱柜,取出了一瓶贴有辣椒酱标签的瓶子。
然后抹了点黑黑的酱汁在腊肉上,一口咬下去,口感极佳。
喝了有点噎住了,奥德赛就直接对瓶吹起了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简直是人间享受。
看的黑袍男人都有些心动了,不过他还是没能解决脚被卡住的问题。
“感谢招待,我的朋友,你可比我想象的还要热情。”奥德赛吃完一个来回后,打了个愉快的饱嗝,对他做了个绅士的行礼。
“别客气,这是应该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的朋友,能帮我拔出我的腿吗,我好像已经开始失去知觉了。”黑袍男人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向对方发出求助。
在小费一番功夫后,奥德赛终于是从那被虫子蛀空的木板中拔出了他的腿。
“既然你已经逃出生天,我的朋友,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酒足饭饱后的奥德赛舔舔唇,双手插兜着,准备转身离开。
黑袍男子揉揉那早已发麻到腿都失去了知觉的左小腿,轻声一笑地说:
“别忘了,明年的那一天来祭拜一下我们。”
奥德赛听到这话后,止住了脚步,发出像是恋恋不舍的声音,道:
“你们有什么继承人吗?其实我的话,还是有点闲钱的,帮你们养两个崽,送他们平安一生,我还是能做到的。”
黑袍男人可劲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像是坐定了什么决心般,坚定地说:
“没有。”
“真的吗?”奥德赛最后问了一遍。
“是的,我很确定。”黑泡男人发出轻笑声。
“看来你们和我一样可怜,我的朋友,但我刚刚在闲逛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他继承我的遗产。”
“为什么一定是遗产?”黑袍男人再度被奥德赛的话给迷惑到了。
奥德赛摇转手指,得意地说:
“因为这样才有说服力,这年头里,要是我拉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跟他说,你跟着我走吧,我保证你衣食无忧、有酒有钱有女人,怕是一定谁都转头就跑掉了。”
“我想……其实是你的说话方式有问题,应该可以尝试着委婉一点。”黑袍男人试图说出真相。
“很遗憾,我的朋友,这是我天生的性子很难改掉,所以我只能尝试着用一些笨蛋的方法。”奥德赛一脸愁苦地说道。
黑袍男人的袍子微微发出了颤抖,像是他在使劲地憋着笑,片刻的沉默后,他又接下去说:
“那么,方便和我说一下,那个你觉得好苗子是谁吗?我想我或许能给你出出主意。”
“嗯,他的话,你稍等,我听刚刚的酒友说,那个孩子应该叫做……”
奥德赛用手拍了拍脑门,斟酌着、思考着、回忆着大约十来秒后,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说:
“对了,他们都叫他,‘漆黑的狩猎者’,瑞吉特。”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黑袍男人止住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