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齐鸠坐在床上,孟老师向他挥了挥手,走出了病房。
他们一起出去散步,刚刚回来。孟老师并没有问太多,只是聊了聊齐鸠父辈的过往,齐鸠父母和她的一些交情,还有一些鼓励的话。
孟老师并不是他的亲戚,父母的遗嘱里也没有交代有关她的事,但她却对他很好。
她不是为了钱,尽管她清苦了半辈子。
“向前看。”这是父亲的两个好友对他说的最多的话。
齐鸠跟他们并不熟,他们也不了解齐鸠。他们对他的印象大多是来自他父母的说辞。看来大家对他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向前看……齐鸠看着前方的铁窗,阳光被后来的乌云掳走,今日份的温暖被无情的阻挡。
护士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齐鸠,关上了病房门。
他忽然觉得有点冷,便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但并没什么作用。
“这就睡了?现在可是大白天。”
齐鸠皱起眉头,不想去理会那个讨厌的声音。
墙角座位上的男生笑了起来。
“他们很关心你呢,都希望你能尽快出院。”齐鸩说道,“但他们可能不知道,齐勤生的儿子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齐鸠从被窝里伸出头瞪着他。“我现在就想要你赶紧给我消失。”
“恕难从命,齐鸠先生。喂喂,我说真的,你可别睡,好像有人来了。”
敲门声响起,然而男孩一脸坏笑,并没有要消失的意思。门外的人又敲了几下,随后便进来了。
是安律师,今天他换了一身西服,轮椅不紧不慢的靠近了病床,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个人的样子。
齐鸩翘着二郎腿看着安海平,齐鸠则瞪大了眼睛看着齐鸩。
“你还好吗?齐鸠?”安海平已经到了他面前,可齐鸠却一直看着另一个方向。
“哦……哦,我很好。”齐鸠这才慢慢把视线移回来,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今天又来看你。”
齐鸩在座位上调皮的点了点头,然而齐鸠没有。
安海平看着眼前一脸严肃而冷漠的少年,似乎外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在乎了。
“我之前说过,我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不少政客,投资商,警察,当然,还有罪犯,都跟我打过交道。”
齐鸠虽然面无表情,但他在听。
“这是你爸爸的意思……”听到“爸爸”这个词,齐鸠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我是说,处理你父母死后的相关事宜。但是作为你爸爸的朋友,我不可能转身走人去忙其他事。”
他看着少年那黯淡的双眼,顿了一下。
“他撞死了你父母,非但没有想过要救他们,反而打算杀你灭口……对吗?”安海平语速突然加快,他感受到凶狠的光终于撞了过来。
他并不回避,仍然直视着齐鸠。“我此时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愤怒。”
齐鸩在一旁绕有兴致的看着,就像看着动物园里受到挑战的笼中野兽。
“所以我动用了一点点手段,想办法多了解一些情况,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齐鸠看到这中年男人眼中的强硬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疲倦。
安海平的眼神垂了下去,看着齐鸠身上本该出现伤口的地方,皮肉伤已经愈合,他听医生说了。两人的目光又触到了一起,齐鸠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动作。
安海平打开随身的公文包,拿出一张薄而硬的方片纸。“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他用两指夹着那张纸,缓慢的伸直。
“……抓到了。”
(2)
苍白的灯光,苍白的床单,洁白的连衣裙,白皙的睡美人,她那绝美的脸也是苍白的,那极为细微的呼吸声几乎无法听见。在这黑暗而宽广的地下,还留着一处有光亮的地方。
只可惜这光亮也快要消失了。坐在床边的人想。
枯槁的手抚摸着白皙的手,生机与死寂交缠在一起。凄凉的柔情藏匿在他的目光中,那淡紫色的瞳孔——通常都是它使别人感到恐惧——此刻却战栗了,它的主人害怕了,害怕床上的睡美人,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首领”面罩之下仅存的暖意,都寄托在这一小片光亮上了。
铁门被打开的重响传来,旋即是一声闷响,像是钢铁撞上橡胶的声音。
灯光隐去,只剩下淡紫色闪烁,他的目光重又变得凛冽。首领站起身,向外走去,迎接“来客”。
严夏南微微低头,以示敬意,随后向左看去,门后的侍者正在愤怒的朝他低声嘶吼。
“拜亚。”首领轻声提醒,侍者不做声了,但仍然瞪着这个不速之客。
“我想我并没有召唤你来。”首领坐了下来,平和的看着严夏南,“坐吧。”
严夏南并没有坐下。“我听说……出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我应该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首领审视着他,就像审视着一个陌生人给的礼物。
“这里没什么好帮忙的。水仙小姐的效率很高。”
严夏南皱了皱眉头,慢慢的也坐下了,坐在首领的对面。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严先生,你一直很出色,我不会忘记的,但我觉得现阶段的任务,交给水仙更合适。”
“我们之前谈过……”
“是的,我们谈过,我们追求的东西是一样的。你的能力很强大,它曾帮助了我许多,我也许诺给你想要的东西。”
严夏南拿出烟盒,正准备抽上一根。
首领轻轻咳嗽了一声,让他的动作停下来了。
“抱歉,我忘记了。”说着便收起了烟。
“你渴望出战,对吗?”首领看着他。“你一次次完成任务,无非是想提醒我,那个承诺还没有兑现,对吗?”
严夏南没有说话。首领低沉而嘶哑的嗓音,清晰的穿透了他的耳膜,像往常一样。只有一点他觉得奇怪,首领的语气并不像是质疑或是指责。
他看着首领拿出一样东西,放到了茶几上。
“如果你真想帮忙……”
昏暗之中,他看清楚了。黑色的,针筒一般。
“……那就物归原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