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前夕。
宫殿中沉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外头的蝉鸣搅的众人烦躁不安。蒙禄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却不依不饶的要将这些奏折批奏完。
“明日陛下就要启程去南郊行宫,这一路未眠车马劳顿。陛下不如今夜早些安置?”鄂善在一旁劝道。“不用了,寡人尚且年轻。”
他说这话,鄂善心中都质疑了半分。
虽不及年迈,但蒙禄近来的身子确实不如从前,甚至是更坏。久眠,且食欲不济,常常目眩脑晕。
洪州陵罗军营
蒙奕领着一行人正商讨作战方案。司泓急匆匆地进来负在他耳边道,“废太子谋反了。”
他嘴角微扬起,“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人都散尽,蒙奕才忍不住朗声笑道,“我早便知道了。”
司泓轻瞥一眼蒙奕,果真又是他的谋划,蒙津又一次稳稳地摔进蒙奕为他设计的陷进。“只是,这一次谋反,还有一个人。”
“你二哥,蒙阳。”
蒙奕惊怵。
“二哥?”
“坏了…蒙阳手握闽州少说有五万兵力,此时南郊行宫兵力尚不足两千。若此时蒙阳发兵,拿下南郊行宫易如反掌,父皇的处境…”这如巨浪般袭来的消息,让蒙奕有些惊慌失措。
“眼下,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回杭州报信。可我们何来的证据…”司泓脑筋飞转着。“这时候,不如将拂嫣推出去…”
蒙奕喃喃着说道。
“拂嫣到了陛下跟前要如何开口?又为何先来找你?你不怕陛下对你也起疑心吗?”司泓反驳道。
蒙奕急得正想原地飞回杭州,若司泓蒙奕二人联手,倾动皇宫所有兵力,司泓亦可调弘州两万兵马,与蒙津蒙阳一战倒是可以一搏。
“有了!”
“我先回嘉州调兵,接着我与拂嫣一同回杭州,将此事报于陛下。拂嫣的身份藏不住,大可在父皇跟前说因惧怕昭王谋反,可轻易无法接近圣驾,此时惟有求于洪州的我,红袖阁是我查封的,若说认识拂嫣也在情理之中。”
司泓认可。
“你一个人,洪州这儿你行吗?”良久,蒙奕问道。司泓淡笑道,“有你在我难免担忧你的战况。若无你在,我更无顾忌想杀就杀,别说洪赣二州,再多些也毫不惧怕。”
蒙奕寻了一匹快马,与拂嫣二人带着几个副将一路东去。
此时南郊行宫。
蒙禄许是舟车劳顿,到了行宫中便浑身寒战,眼下高烧不退。云贵妃在榻前守着,焦心如焚。
“太医怎么说,陛下的烧迟迟不退,真是无用。”云贵妃皱着眉抱怨着。
“贵妃娘娘息怒,行宫本就因避暑而建自然阴凉,陛下昨日在宫中批阅奏折到深夜,精力耗费许多,今日又不肯与娘娘一同坐轿撵,执意要御驾,着了风凉才高烧不止。”太医诺诺道。
两公里外的蒙阳一行人。
“行宫那里,什么动静?”蒙阳盘问着副将。“殿下,行宫一片祥和,无人察觉。今年因只有贵妃娘娘与惠妃和清黎夫人随驾,皇后娘娘因昭王殿下之事被禁足宫中,所以随行的皇宫御林军就少了些。”
蒙阳笑道,“好啊,要的就是他不设防。”
蒙津进了营中。
“二哥,我们自丘芸峰这条山路穿过瓦山,便可到行宫南门,南门因面临瓦山,是最易攻克的宫门。御林军几乎全数守在北门,攻下南门后便直击正殿,有多少人便杀多少人。”
蒙阳的脸上平静无波,心中却不甚慌乱。
“今夜,便动身吧。”
行宫中,太医无从下手。蒙禄高烧不退,尚不清醒。正要针灸,一根银针插入蒙禄经脉,银针竟整根发黑。
太医大惊。
“银针发黑,陛下体内莫非中了什么慢性奇毒?”
云贵妃起疑,“陛下的饮食如此谨慎,何人会有这般手段,你们这帮庸医。”
拔出银针,经脉处竟窜出一团黑血。
“这…”
太医跪地哀嚎道,“贵妃娘娘,陛下定是被毒侵体,此时毒性在体内发作,若无解药,陛下只怕…只怕…”
殿中烛火摇曳,贵妃百思不得其解。“调一味神草花伺候陛下服药,神草花起催吐之用,此时陛下吐出毒血,想必可拖延些时间,容臣翻阅医书寻求解毒之法。”
服下神草花汤,蒙禄吐出一大滩黑血竟苏醒过来。只是双唇发黑,脸色蜡黄,无神的望着榻前的贵妃。
“陛下…”
“让蒙阳回杭州…让蒙阳回杭州…”
蒙禄自知命不久,一遍一遍唤着。
“蒙阳?”
贵妃当自己听错,蒙阳沉寂了这么多年,在这般危急时刻,竟然从未想到,陛下最终选择的竟然是蒙阳。
不久,他又晕睡过去。
贵妃只当并未听见,此时若无有用皇子在身边,贵妃大可说蒙禄口喻传位蒙奕。蒙奕登基,对司泓才有利。若其他皇子登基,届时司泓断不能容,于静愉而言则更无利处。
天色已暗。
蒙阳与蒙津,正夜行于丘芸峰山路。
闽州与舒泉军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如乌云般朝着行宫进发。
南门站哨的一营哨兵隐约听见一些声响。
再抬眼,千万支沾着火团的箭支如雨点飞来。眨眼间,南门城楼的宫殿已烧的蹿起黑烟。
大殿中,贵妃守着弥留之际的蒙禄正愁思。
杀声渐近,直至行宫中每个人都能听到。
“什么动静?”
蒙禄似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声惊到。梦中仍呓语着,口中喃喃地喊着。
“镇儿…镇儿…”
“亦淑…亦淑…”
贵妃奔到殿外,只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到远处的南门城楼处一片火海,黑烟滚滚,吓得腿一软。“那…那儿是怎么了?”
无人得知。
殿中只留下一些宦官和宫女,仅有的御林军都赶往南门。
叛军在城楼处,搭起高高的爬梯正如那火势一样往上窜。御林军虽弓箭手在前杀掉一批,坠落。南门外杀声屡屡不绝,所有御林军都不知道,这突然来战力十足的一行人都是谁。
眼下只有,杀。
他们到死都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很快又有叛军踏着已坠而亡的尸首窜上梯。
巨大的木柱撞击着南城门。
城门内的御林军精神紧绷。蒙津与蒙阳正在不远处的山脚下,等待着坐享其成。
很快战旗被御林军看到。
昭州军。
“昭州军,是昭州军,一定是昭王反了!”
洪熙三十五年夏至巳时,蒙禄崩逝于南郊行宫。
“眼下外面一片慌乱,先封锁消息。谁来都只说陛下受了风寒已睡下。”贵妃消息派出去,紧紧闭上了殿门。
此时才腿软瘫倒在地。
蒙禄死的,太蹊跷了。
而此时南门正激战,一切都是最坏的结果。
蒙奕与拂嫣尽管快马加鞭,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