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已至六月,天气渐炎热。
即便是这般酷暑的午后,骄阳炙烤下仍跪着一个美人。我见犹怜,美人的小腹隆的高高,如一座小丘。
静愉公主,闺名蒙蔷。愿人如名,蔷薇花在陵罗自是美好情爱的寓意。白芨眼中她却很像是玫瑰,娇艳的惹人喜爱,可细品才发现竟满身刺一样的伤人。
静愉端坐在屋檐下,静静望着罚跪在院中的白芨,“府前厅中立着两座花樽,我问你,那是什么样色的花樽?”
白芨诺诺道,“公主殿下,是官窑烧制的青花花樽。”她艳眉一挑,凌声一斥,“我喜欢的是蔷薇花,你故意将两座青花花樽摆在前厅。你当我与你这般低贱下人一样好糊弄是吗?”
“跪了有一个时辰了,我便先回宫了。今日的罚你领着,事后长些记性。”
白芨只觉得膝盖一软,瘫坐在地。眼中得恨透彻却又那样脆弱的不堪一击。不知多久过去,一只手伸将道她眼前。
“回去吧,我有事问你。”
司泓将她拉起,白芨有些发楞,直至回到弘王府,她都以为司泓对她是怜惜了。
王府正殿中,等着他的是一具尸体。
近看,是朱汎。
她险些晕厥过去。
“眼熟吗?”
司泓质问道,她颤颤地向后倒了两步。她波光流转,如今还能怎么办,瞒下去。
“爷,我…”
“心兰,当初我回陵罗什么都没带却带了你,你记得在驿馆你说了什么吗?”
心兰,为何还要唤我心兰…
那年在回陵罗的马车上。心兰扶在司泓身旁,亲切的一遍又一遍叫着他。
“你为什么会带我走啊?”
“你不喜欢若芙小姐对不对,你是喜欢我的。”
“我真的好开心,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带我一起走啊。”
………
小小的司泓,脑子里盘算着许多,也幻想着许多,他不回答心兰问他的任何一个问题。
夜里到了驿馆,也只剩两间客房。一间住了官兵,一间就住了小司泓与心兰。夜里的蝉鸣阵阵,扰得他们都难以入睡。月光透着窗洒进房中,映在司泓的脸上。
心兰躺在司泓身边,侧着身子凝望着小司泓,心中的欢喜依旧那样浓烈。
“司泓,我一定会好好陪着你的,陪着你回到自己的家,陪着你长大,然后我也长大…”
她喃喃着,讲到自己眼皮打架,然后美美的睡去。司泓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至少那时候,他以为只有心兰懂他。
可人就这样长大,心兰变成了白芨。
小司泓也成为独当一面的风云大将。
白芨口中念着当年在驿馆,在榻上伴着月光对他深情诉说的表白。
司泓轻轻摇着头。“都变了,尽管你记得你当年说的话,你却不是当年的人。”
他眸中冷光微闪。
“朱汎,昭王的探子,主要负责与你私下联络,这些年你做了什么呢,你有没有发现,你除了能传递我的情报,能让昭王知道我相帮七皇子,可昭王却未能伤我们半分,反叫自己落得这般下场?”
“白芨,那是因为你笨,陵罗聪明的人有太多,你能掀起的风浪,都不足让我们放在眼里。我忍了你这么久,只是还未等到太子被废除这一日。”
白芨苦笑着。
她无言,她自觉半生皆苦。在秦郡仅是伴读与侍女,在杭州以为会改变命运,却不测被玩弄于股掌。
“爷心里都清楚,我无话可说。”
他炯炯神光,迸发着太多希望与理想。白芨深远一望,他越发意气风发了,这大概原本就是属于他该有的英姿。
可这般男儿,从此之后可能再与他无干。
“爷,是要杀白芨吗?”她颤动着眸子,盯了司泓半晌。司泓眉轻拧,唇齿间迸出一个“不”字。“惩罚自该有,只待孩子出生后。”
她还有一个和司泓的孩子。
“足够了。”白芨心满意足的溢出一丝笑。“爷,如若我不会去灌醉你,这孩子我今生是不会有的。”
司泓瞥她一眼。“我曾迟疑这孩子留或不留,稚子无辜,它也是我的孩子。只是你虽怀它十月,却也不必教养它了。”
白芨垂下眼,两行清泪潺潺划过脸颊。
“是,我不配。”
“只是爷,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
临近落日,浩浩荡荡的弘王府中,这一季种的院中海棠已渐凋谢,如她一般,应景万千。
“我这二十年,自出生就卑贱的活着。小时候在秦郡,我羡慕若芙小姐,有你和云溪少爷在她身边。后来随你到了陵罗,结识了溪岚,我羡慕她与七皇子如此恩爱。你接若芙小姐到府上,我虽表象处处欺压,可心底深处的依然是羡慕。我就这样不知不觉,羡慕了别人这么多年…”
司泓宽慰道,“冥冥中自有定数,如若你心宽些,也不会活得这样辛苦。”
白芨摇摇头,噙着满眶的泪。“那就来生,也许我做个高高在上的人。我想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叫慕儿,我要他,是人人都羡慕的孩子。”
司泓有些乏了,俨然痴立望着殿外的落日余光。
“司慕,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