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透过树林的光线增强又减弱后，施信等人踩在了第二片空地上。此时，施信已经是纯粹靠毅力在行走了，肩上的包裹越来越重，每走一步，都将身体压得更接近大地，连拨开草叶的劲都使不上。见到空地，还没等戚唐新休息的命令，他就倒在了地上，靠背包的重量才勉强保持坐姿。
“哎哎哎……算了，你就坐着吧。都先别吃饭啊，看一眼那边——”声音依旧嘹亮，戚唐新手一勾，指向树林中露出的一座矮山。
之前因为没力气仰头才没看见，施信现在看过去，顿感突兀，简直就像一群头发浓密的矮子里钻出一个身高两米的光头。再仔细看看，那是座纯粹由陡峭岩石组成的小山，并不算高，或许称之为“石头堆”更合适一点。不过，戚唐新让他们看那边，是想做什么？
“看到了吧？那就是离裘杰斯最近的自然制高点——‘无名小山’。休息一段时间，待会儿要你们做的，就是爬山！当然了，大宝贝儿们，我可不会对你们那么严苛。背包留在山脚，想脱多少衣服、甚至裸奔减少负重都行，想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我唯一的要求，是徒手爬山。不能靠任何神力或自然之力的帮助，只能靠你们自己哦！”
尾音足足转了三圈，戚唐新绕着他们打转，愉悦已经从毛孔中散发出来了。然而，施信心中只有难以置信。
徒手爬山？
施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硬地扭头去看转到他身后的戚唐新。对方笑得无比灿烂，让刚才的那些话变成了现实，却在同一刻令施信怀疑起了戚唐新拖他们出来的意图。在负重拼命走了大半天后，还要完全靠身体力量登上那座矮山？
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戚唐新仿佛静止在脸上的笑颜让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且从他平时的表现来看，一旦说出指令，就不会收回。施信长叹了口气，忍受着在身体各处弥漫开的酸痛，举手发问道：“我们能休息多久？”
“你们觉得需要多久就多久，但要在天黑前爬到顶上。对了，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心。虽然很麻烦，不过我会保护你们的，绝对不会让你们砸到山脚下。现在各自休息，想去爬的和我说一声。”
戚唐新说完便爬到一块石头顶上，双手垫在脑后，没多久，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又轻微，显然是像平常一样，已经睡着了。
“要‘爬’山，证明没有路。”苍宁喝了口水，遥望石山，突然冒出一句话。
施信轻轻点头，撕开压缩食品的包装袋。烤鱼的味道已经完全尝不出了，因为呼吸用力过度，他的嗓子里泛着浓烈的血腥味。
徒手爬山，爬的又是那样一个石头堆，难度显而易见。叼着食物块双手搭起凉棚，施信努力想在石山上找到一些可以落脚休息的地方。然而靠远眺并不能得到结果，如果必须一口气爬到顶，难度又会上升。
金昂丢了背包，大声道：“我先去看看。”说完，他立刻窜入草丛中。片刻后，金昂回到了休息地点，边跑边捞起食物用力嚼了两口：“那个石头堆上没路，大部分地方……呃，要上下爬。不过垫脚的点还挺多的，中间也有几段休息点。爬呗！”
总比必须全程垂直攀高要好些……也只能像金昂说的那样，爬吧。
僵硬的身体稍微舒缓了一些，施信拖着背包走到山脚，仰望高处，无名小山展现出了它作为“制高点”的特性。爬了一截的苍宁紧紧依附在石块上，金昂趴在一个小平台边缘向下招呼。戚唐新不见踪影，不过按照他会保护三人的说法，或许正以神力藏在石堆中某处吧。
恍惚着思考了片刻，施信做了做热身运动，开始手脚并用地攀登。
站在地上看感觉不到，真正接触石块，施信才体会到攀爬的难度所在。虽然有很多突出的地方可以让手脚使力，但这里的石块堆积角度几乎是垂直的，必须紧紧抓住上面的石头，再全力用脚蹬，才能上升一段距离。刚开始还好，随着身体远离地面，力量缓慢消散，上方的石头又受到了风沙侵袭，磨损部分增加，想要踩稳需要更加谨慎。
施信没有在天然小平台上休息过久，继续往上攀。然而，在他距离下一个休息点还有几米时，脚下突然一松，碎石滚落的声音在耳内无限放大。施信慌忙抓紧石块，差点松脱的左脚蹬上他看准的第二落脚点，不自觉地往下看了看。
此时，他距离地面已经高于附近最高的树木三倍之多了。心里一紧，施信的手心隐约有汗水渗出——在这个地方摔下去，就算有戚唐新的保护，应该也不会好受。
加快速度爬到大块石头上方，施信后背贴着碎石站稳，用力搓搓手。但不管怎么擦，手心仍带着汗半干不干时黏糊糊的感觉。仰望上方离他更远的金昂苍宁二人，再看色调变暗的天空，施信深吸一口气，再次向上。
“啊！”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施信猛地仰头，几块碎片砸在身侧。接近山顶的位置，金昂仅靠一只手挂在乱石堆上，坠落与否就在一瞬间。就在此时，石块中伸出一只石灰色的手，稳稳托住金昂的脚，慢慢把他送上一个落脚点。
有了戚唐新的帮助，金昂再次在攀爬路上站稳了脚跟。虽然不是亲历，但面对这么一个惊险的场面，施信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见他继续向上，才松了一口气。
临近山顶时最危险，要小心——想着这些，施信终于扒住了山顶的边缘，脚上用力，登顶。踩在范围较大的平缓地块上，方才有惊无险的攀爬过程在脑海中重现，施信双腿一下子软了，重重地坐到地上。
“嗯嗯，做得很好！”丛山体内出现，戚唐新在三人身边鼓掌。金昂已经一头躺倒了，胸口剧烈起伏。苍宁坐在他旁边，曲起右腿用力揉搓，看绷紧的小腿线条，也用了全力。这天的训练实在是耗尽了精力，施信望着戚唐新，希望他能解释一下这次训练的意图。
“来！往那边看！”戚唐新的声音在一望无际的树林上方回荡。施信缓慢挪动身体，转向他指的方向。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爬到这里的意义。
戚唐新所指之处，悬空的神源光点趋向暖黄，似乎能看到其上神国城的轮廓，却又因为光线刺目，让人怀疑只是错觉。虽然自己身体里就有神粹、身边的人也在使用神力，但那样的感觉终究是间接的。真的看到了能够传递温度的光芒，他才意识到“神明”的存在。
那样神奇的造物，是人类或非人类……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无法完成的，只有超越他们的某种存在，才能让那样的光降临大地。
同时，施信注意到遥远的天际一个光线昏暗的小点，刚才似乎也见过……转过头，施信的确在天的另一侧看到了相似的东西，只是光更暗些。被好奇心驱使，施信问戚唐新：“那是什么？”
“嗯？啊？那个你也不知道……哦对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哈。现在是黄昏，所以神国那个方向的是日星，裘杰斯这一侧的则是月星。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神国大陆是靠地下资源和日月双星提供的能源发展的，它们会围绕大陆旋转，改变昼夜和季节。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双星离神国大陆越来越远，天启就创造了神源，提供能量，使一切规律正常运转。”
“嗯，虽然我不喜欢天启，但这件事那家伙做得还不赖。”戚唐新叉腰闭眼，有节奏地点头，片刻之后，他一指下方，“今天训练你们都挺能干的，下去吧！”
还没搞懂怎么下去，戚唐新已经不容反抗地环住施信的腰，一下跳出山顶范围。施信的叫声卡在嘴边的当口，戚唐新半个人陷入山中，将自己岩石化，变成了一块滑板。风擦得脸颊生疼，在这样的急速下降中，施信将刚才的疑惑统统甩到天外了。
关于日月双星，不用在意那种微妙的熟悉感也没问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