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鹄自见到两个孩子便发觉他们身体有问题,一日见张夫人在熬药,便问道:“师兄若论医术,天下无出其右,为何两个孩儿却这般?”张夫人叹气道,这一切的缘由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庆元十三年,德妃娘娘怀上龙裔,皇上十分重视,特命夫君专职照料德妃娘娘,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距离德妃临盆还有两个月,一日涂皇后称身体不适,将夫君传唤过去?谁知皇后身体抱恙为假,想要假夫君之手谋害德妃腹中胎儿为真?夫君严词拒绝?当时我正怀着青儿,即将临盆,皇后便以我们母子安危为要挟,夫君只能妥协?皇后给了夫君一颗药丸,那药丸会让胎儿胎死腹中,但对大人却无损害,一旦胎儿打落,根本查验不出原因?虽然答应了皇后,但是夫君着实于心不忍,于是赌了一把,只用了一半的药量,与催产药一起给德妃服下?而皇后也遵守承诺放夫君出宫?回家后,夫君立刻带我连夜离开了金都?我原本就临盆在即,一路舟车劳顿又动了胎气,因此难产,夫君端出一碗药喂我喝下,我只觉满口异香,一股清凉之气在全身游走,人果真清醒精神许多,谁知就是这碗药害了我青儿一生?原来夫君虽然没有将整颗药丸给德妃服下,但是知道那半丸药必然对胎儿造成影响,心中怀有愧疚,便将另一半药谎称是宫中秘制催产之药骗我喝下,目的便是向通过青儿研制出能治愈那孩子的药?”
李鹄道:“那药果然厉害,我曾替青儿把过脉,阴寒之毒遍布全身经络?青儿中毒之时即将落地,与母体的血脉已经开始分离?而那孩子是在母体之内中毒,恐怕情况比青儿还要严重?我云游行医时曾路过金都,未曾听闻宫中又哪个王子公主有不治之症,大概那个孩子并没有活下来?那么香儿又是怎么回事?”
张夫人继续说道:“你师兄为了治青儿,试了很多种药方,但都只能治标不治本?后来他说青儿的毒是从血中来的,想要彻底解毒就必须以血为引?于是我又怀上了香儿,在怀孕期间便吃了各种药?我原以为他这样也是为了救青儿,一时鬼迷了心窍,竟也同意了?不得不说你师兄他医术的确高明,香儿出生后,她的血确实能治青儿,可是后来我得知如果只用香儿少量的血做药引,也只能做到将寒毒压制体内不复发而已,要想彻底根除青儿体内的毒,就要每日早晚取半碗香儿的血作药引,连续取七七四十九日,而香儿最后很可能会因气血不足而亡?我不愿因为一个孩子牺牲另一个孩子,便要将两个孩子带走,希望再找其他方式治愈青儿?可是你师兄像走火入魔般,无论如何都不让我带走香儿?可就在前几日,他忽然找到我,跟我说他怀疑遇到了涂皇后的人,为了以防万一,让我带走香儿,然后独自逃亡?之后的事情那天遇到你时已经跟你说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解开青儿体内寒毒的办法的?而且,我发现这些年师兄似乎一直在给香儿服药,好像不仅仅是为了救青儿,或许他知道那孩子的情况比青儿眼中,所以通过给香儿服药,提高香儿血液的药性,可是若这样下去对香儿的身体会有极大的破坏?不过你放心,香儿只要停了药,身体就没有什么大碍了?”李鹄又与张夫人说了好些宽慰的话方才离去?
张夫人之子名叫空青,自幼与妹妹感情笃深,虽然身体羸弱,但还是常带着妹妹偷偷溜上山玩耍,一旦遇到危险也总是挡在妹妹前面?可是自从被母亲带走后,便郁郁寡欢,性情变得十分恬淡,对身边的变化简直可以用感觉迟钝来形容?此次来到李府,他仍旧只待在屋里看书写字,既无到陌生地方的不适感也无到新地方的新奇感,只有妹妹木香在跟前时,才能看到他露出笑容?
而木香就截然相反,对李府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尤其是对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师叔李鹄,便总是跟在他身后,像条尾巴一样,李鹄开方时,她帮助磨墨;李鹄抓药时,她帮着铺纸;李鹄熬药时,她帮着扇扇?李鹄与这条尾巴也很是投缘,于是一边做事,一边教她,虽无师徒之名,却比寻常师父教的还细致耐心?
转眼木香在李府已经住了六年,也跟着李鹄学习了六年,不但将李鹄的医术学了大半,连易容炼丹这类玩意儿也一并学了,也渐渐习惯了大家对她以“玉蔻”相称?这日,明帝召女医官进宫陪伴黎阳公主,李鹄心想既然玉蔻对医术如此感兴趣,不如让她以女医官的身份入宫,这样可以接触宫中珍藏的医药典籍有助于医术精进,于是便向明帝推荐了她?明帝一向信赖李鹄,对他推荐的人自然是欣然接受,下旨封张玉蔻为四品女官,进宫陪伴黎阳公主?
玉蔻比黎阳公主小一岁,进宫后见黎阳公主因丧母郁郁寡欢,便用从李鹄处学来的戏法幻术给黎阳公主逗乐?黎阳公主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虽然想起母亲时还会伤心难过,但是见到玉蔻表演的戏法儿,也会暂时忘记悲伤,咯咯地笑出声?不出月余,公主与玉蔻虽是主仆之分,却情同姐妹?黎阳公主对玉蔻甚至比对宫中其他公主更亲密些?而玉蔻除了平时陪伴黎阳公主,为公主带来欢乐,当然也不忘记自己的使命和进宫的目的,她一有时间便到太医署找一些医药典籍来看,太医署原本从不让女人擅自出入,但因为都知道玉蔻是明帝亲封的医官,又是李鹄的师侄女,便任其来去,闲时还会对其加以指导?短短数月,玉蔻的医术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