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拼命捶打、撕扯、抓挠、推挤着咬在他喉咙的孙有余。
如果他能用两只手一起攻击,必然能将孙有余从自己的身上扯开,那么孙有余就不再拥有任何希望,终将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死婴。
可是老祖是贪婪的,是自负的。他不允许自己如此神圣,如此重要的祭炼被一个凡人破坏,全村最优秀的青年不行,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更不行;所以他的一只手仍然在维持着法阵。
孙有余仍旧在咬他的脖子,还用两只手狠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现在孙有余只长了八颗牙,上面四颗,下面四颗,还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所以与其说是用牙咬,倒不如说是用牙床咬。孙有余将自己的所有都寄托在了这张口上,包括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内力,所以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一道流光闪过那珍珠般亮白的牙齿。
当老祖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的时候,他的想法是放出小旗中的黑衣人来帮助自己杀掉孙幼鱼,可是时间已经不属于他了。缺少氧气的大脑让他的思维断断续续,如同某位非主流相声演员的返场,可是返场再多也会有打烊的时候。
曾经机敏的思维离开了老祖,紧接着便是曾经蓬勃的生机,一直对老祖不离不弃的唯有渐渐变凉的肉体和扼住了生命的咽喉的孙有余。
太阳落山了,月亮无私地将她美丽的光华洒向大地,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片大地上曾经发生了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村民们都醒过来了,只有孙铁柱夫妇因为身受重创,又被伤了神魂,永远的离开了这个正在进行着变革的世界。也许以后“要不要做孙铁柱这样的人”会成为全村每一个人都会思考一下的问题。
活下来的人们将孙有余从老祖身上扯下,并顺脚给了老祖几下,再吐了口唾沫后才将孙有余放到他父母身边。
“是这个孩子救了我们。”有乡亲沉痛的说。
“不是说是孙铁柱救了咱们吗?”看来已经有人和之前清醒的乡亲沟通过了。
“他爷俩一起救的。”有人已经猜出真相。
“他们一家子真是好样的。那个老祖确实死了是吧?”
这时候脸色苍白,但仍然气度不凡的村长走了出来,说:“都别干看着了,咱们现场的人就成立一个治丧委员会吧。
“家新,你去铁柱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囫囵衣服,拿来,我给他们俩穿上。
“家康,你去林子里砍些棵树,给铁柱夫妇打两口棺材。
“秀美,你回娘家找李石头给孙铁柱一家三口洗块碑,正面儿刻啥他有数,背面把铁柱媳妇的那首诗刻上。
“爱勤,你跑得快,赶紧去县衙报个信儿,把咱们这儿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县里的老爷。
“行了,把这一家三口抬着走吧,没事的人先去铁柱家帮着搭建灵堂。”
有人叫到:“村长,这个孩子……”
村长打断他的话道:“对了,这个孩子不能囫囵下葬。这么大点儿就能咬死老祖,太邪性了。得贴上封镇符火化。唉,真不知道孙铁柱从哪儿抱来这么个倒霉孩子。”
那人还是有话要说:“不是,村长……”。
村长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行啦,我知道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但是咱们要在心里记住他的大恩大德,祠堂里我也会供他的长生牌位。至于他那个可能发生邪变的尸身就还是火化了吧”。
旁边有村民来兴致,说:“村长,凡人的鬼片儿,你也看了?”
村长为了维持住伟光正的形象,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那个急着报告的村民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前置的话,而是直接说了重点:“那个小孩还有气!”
村长想也没想就说:“他生什么气?”说完就感觉不对,转头看向婴儿。
众人听了惊呼一声,赶忙去检查。村长以一个胸有成竹的形象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曾经历过人生中最大的一场磨难的孙有余还沉浸在应激情绪的余韵中。被乡亲们翻来覆去检查的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孙铁柱夫妇尸体的方向。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孙铁柱夫妇。
现在的孙有余甚至已经不再鸡贼地发出应景的哭声了,这确实会让村民们产生疑惑,但又能怎么样呢?
孙有余缓缓的闭上眼,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自己还太幼小,村长可能会把自己托付给某位村民收养。孙铁柱貌似有一部高级的功法叫做《童子功》,自己可能可以修炼,要找个机会回家找找。
至于金手指。呵呵!
自己顽强拼搏的意志就是自己最大的金手指!
果不其然,村民们马上就开始讨论要把孙有余交给谁收养。
有个村民可能是在法阵中被烧坏了脑子,然后又被驴给踢了,竟然突发奇想说道:“正好孙老二夫妇没孩子了,要不就让他们俩收养吧。”
村民们整整用了五弹指的无语时间,才扛过了这股尴尬劲儿。
村长虽然比较功利,但他办事儿还是挺靠谱的,他把村里的人头在脑海中盘算一圈,便有了一个合理的方案:“镇里青云观分配过来的炼气后期修士周颖不是被咱们安排在村幼儿园了吗?反正都是带孩子,就让她给带着吧,她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把孩子还给咱们。多出来的花费从幼儿园账上走,为这大恩人,咱们就多辛苦点儿。”
众人齐齐扶掌,口称村长就是村长。
村长带着个抱着孙有余的妇女来到村幼儿园的时候,不知是发配还是分配过来的未入道籍的女修士周颖正在学着灵视里的女团又唱又跳。
发现有人进来,她赶紧把系住的道袍的前后摆放下来,又把灵视关了,“No Body”的的声音随即消失。
周颖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招呼道:“村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我这太有失远迎了。”说着麻利的在被清空的场地摆好了茶几板凳,这时又瞟见了襁褓里的孙有余,笑到:“婶子啊,这才几个月没见啊,怎么又造出一个,瞧这细皮嫩肉,瞧这眉眼跟您长得真像!”
来的妇女亦是尴尬一笑,不带半点烟火气地向后小撤一步,把村长显了出来——劝说没出阁的大姑娘带孩子,这种事儿谁爱干谁干。
村长多年主持村务工作,对怎么对付年轻姑娘心里很是有数。
原本想着自己还不算太老,感觉能梅开二度的村长是第一个测试资质的;下午那场大战,他自是一眼没看着。可是在他的描述中,仿佛他是整个过程的亲历者,与孙铁柱夫妇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在他的唾沫横飞之中,孙铁柱夫妇被送进了了孙家村的英灵殿。
而因为早有师承所以没去测试资质的周颖唯一能为英雄所做的,就是照看这个弱小、无助、可怜的遗孤了。
涉世未深的周颖哪是村长这老狐狸的对手。她双眼擎着晶莹的泪花,伸出双手将孙有余抱在怀中。
而被温香软玉裹在其中的孙有余正呆呆愣愣的看着掌心那个如镰刀一般的小旗,上面“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如同四道炸雷一般在他心头轰鸣。
此时鼻尖传来大姑娘身上的气息。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