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护盾摆明了是不让外人干扰场中的对决,可邹九阳已经打定主意要救自家师弟,哪里还会在乎这个!
有护盾,那就要打破护盾;他们俩当即四手一拍,踏罡步斗,站定西方白虎位,成庚金白虎阵。
大阵一成,一道纯白近乎实质的光华便以冲击在那护盾之上,光滑流转似有一个钻头,在往里钻。
此时二人无暇他顾,自然看不见那金刚龟的龟灵,慢慢悠悠打着太极拳时,小眼一睁,看着急于抢救的二人,嘴角流露不屑的冷笑,那打太极拳的手型也有了变化,似是在掐诀控制阵法。
“师妹,加把劲儿,眼下此阵无人掌控,会弱上不少,咱们还有将孙师弟救出来的希望!”邹九阳急道。
“师兄不对劲呀,这阵法好像能自动防御,你看那些金光都往咱们这儿聚呢!”龟灵使的小手段,被邹九阴看出了表象。
“这里实了,别的地方就虚!用咱们新演练的白虎流星雨,不信它反应得过来!”
当下二人升入半空,火箭弹一般释放出无数光团,击打在这大阵的不同地方。
然而这大阵一时金光大盛,防御力明显比之前强了不少,竟然一处弱点都没了。
刚开始邹九阳兄妹还想和着这大阵拼消耗,可他们力很快发现周围不少龟屋都在向这金刚龟输送能量。
二人不傻,当然不会和整个妖皇宫拼消耗。
邹九阳这下无计可施,看了一眼场中浑身浴血,但笑容依然空灵而幸福的孙有余,他终于决定向妖皇宫求援。
他很快找到一只小妖,问怎么才能解除护盾,终止比试。
小妖说这个简单,只要找到够分量的长老就好。
邹九阳当即一颗储物戒拍在小妖手里,让他赶紧带自己去找。
小妖说自己为团结人、妖两族做些贡献是应当应分的,本不该收这点儿好处,但为了让邹九阳安心,他还是勉强收下。
邹九阳哪里有功夫和他磨叽,让他赶紧带路。
可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在这一片里够分量的长老都去看比赛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都沉醉在美妙的艺术之中。
邹九阳心下发狠,即便是面见妖皇,他也要把师弟救出来。
在邹家兄妹绞尽脑汁进入妖皇宫面圣的当口,孙有余的对战还在进行。
对方下手极为讲究,不仅能让孙有余大量失血,还避开了肌肉筋腱,让他仍然能够翩然起舞。
然而量变引起质变,失血过多的孙有余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身形步伐也开始晃里晃荡。
可令人叫绝的是他们的“对舞”也开始有了些思想内涵,孙有余所扮演的角色也开始被赋予哀婉凄清的意境,这与他目前的状态正好相得益彰。
不久之后,孙有余按照音乐的引导要翩然倒地,半空中还要做几个旋身。
可是由于孙有余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这个比较复杂的动作出了岔子;他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额头砸在金刚龟的龟壳上发出“砰”的一声。
那青年道人作为这场大戏的导演加主演,舞台经验极为丰富,他以一个极优美、极自然的动作上去将孙有余扶起,演绎出了催人泪下的相爱相杀。
孙有余此时眼角带泪,双目微闭,眼皮颤抖,似是承受着从身体到心灵的双重伤害,舞台效果极佳。
那青年道人以一个凄美的动作抱住了孙有余的头颅,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把匕首,搁在孙有余的脖子上,眼看下一秒就要将这头颅割下!
只是下一刻他翩然闪身,已在孙有余一丈开外。
孙有余此时也不过刚刚将问鼎刀拿在手里。
“这位道友,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这场大戏眼看就要有一个凄美的结局了,你这么来一下子,又不会改变什么,反而破坏了叙事的流畅,让人生有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受损失的还是你自己啊。”那青年道人轻轻摇头,静静看着血珠从他那柄细剑上滴滴滑落。
孙有余这次可算是死里逃生,若是别人脑袋撞那么一下是绝破不开这青年道人幻术掌控的,万幸的是孙有余所修炼的佛门自省神魂秘术,发动的方式就是敲脑袋那么一下。
这一下引得孙有余神魂秘术自行运转,又带动了天罡地煞旗里的其他星魂,一百零九个灵魂彼此荡涤,这才终于破除了那青年道人对孙有余的掌控。
此次遭逢大难,孙有余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急着对那青年道人动手,而是先运转星辰道体天赋神通将流出的鲜血先收回去。
这看得那青年道人也是暗自心惊,不仅为孙有余这门神通而感到惊讶,更因为他这柄细剑本身就有吸血之能,可自己一直不敢发动,因为他的天赋神通便是“秋风未动蝉先觉”,预感到自己若吸收了这鲜血,怕是有什么不测之危。
此时眼见孙有余鲜血尽收,伤口也已愈合,自己最强大的秘术“礼乐教化”造成的战果已经被人家一一抹去,青年道人深呼吸了一下,使出了压箱子底的手段。
挥手之间,青年道人头顶光华乍现,一株青玉宝树出现,那有各色美玉形成的树叶,在微风之中轻轻摇荡,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株大树的一条粗壮枝干上悬挂着一口黄铜大钟,此时正闷声不响。
孙有余凝神去看,越看越觉得这口大钟像是一只蝉蜕。
不等搞清楚情况,那青年道人已是投身到大钟内化作了摆锤,而后大钟轰然作响。
这声轰响开启了一场古典的器乐表演,碧玉树叶和大钟竟然演化出了磬、铙、钲、句鑃、铎、铃、钟、鼓等乐器的声音,宏大典雅,震慑人心。
孙有余不敢怠慢,立即发动自省法阵,很羞耻地敲起了脑袋。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人家不止有音波攻击的手段,一片蝉鸣声声中,从树上飞出了八只玉蝉袭向了孙有余的七窍以及——菊花。
孙有余知道这玉蝉自汉代以来就是丧藏玉的代表,其中多用于给死者口含,被称为含蝉,但没听说过有拿玉蝉来堵菊花的,可眼前的一枚圆柱形的玉蝉分明告诉他那块玉也可以很艺术。
好在孙有余再发动神魂秘术的时候还能拿出部分精神控制星辰飞剑,将这些玉石一一斩碎,而且得势不饶人,袭向那青玉宝树,打算来个伐木除根。
然而大钟轰然作响,金玉齐鸣,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压震得星辰飞剑,不得寸进!
在一片青、白、金的耀眼光华之中,孙有余仿佛看见了教人书写符文的巫祝,开坛讲道的夫子,传道授业的先生,教书育人的老师……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孙有余,这就是文明,这就是历史的车轮,任何阻挡在前的都会被碾死!
望着眼前的场景,孙有余不屑地冷笑,从他身上冲出了一百零八颗大星,它们在闪烁之间似乎已经改变了那青年道人的天命。
利用自省神魂秘术的共振效果,孙有余暂时解放出了双手,他提刀——不,捏刀前行:“质朴胜过了斯文就会粗野,斯文胜过了质朴就会虚浮,质朴和斯文恰当,然后才可以成为君子。批判的武器永远斗不过武器的批判!大丈夫立世当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臭白活的东西,去死吧!”
春秋刀法,士大夫之死——不禄!
用这一招对敌,孙有余也算是留了手,不至于让两家撕破脸面,另外也是这一招颇合眼下意境,能发挥出奇特的效用。
刀光破开蝉蛹样的铜钟,尽管未能杀死青年道人,也让他胸骨尽碎委顿于地。
吐出了一口血后,他感觉自己胸口轻松了许多,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他也是松了口气,笑道:“趁着别人都还没醒过来,咱们再唠两句,你现在这么龙精虎猛,之前说的以法则之力和我那师弟的金系道法对耗,其实是蒙人的吧?”
“当然不是,在上一场对战之后,我已经恢复不少,你我对战花费的法力其实并不多,我又有激发潜力的秘法,这才能将你击败。”孙有余理所当然地说。
见人家不上当,青年道人也就不在这上面下心思,回想着之前那一战,他怅然道:“我知道我的道有破绽,要是碰到真正的高手,有可能会被打破。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够出现一个太平盛世,大家相互信任不再征伐,用不着你追我赶,生怕落后就要挨打。你说,是不是天道不允许?”
孙有余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矛盾是永恒的,运动是永恒的,前进也是永恒的。”
青年道人哑然失笑:“行吧,扶我起来吧,在下输得不冤。”
孙有余不疑有他,大大方方上去将他扶了起来。
青年道人让他捂住耳朵,孙有余依言而行。
一声极刺耳的蝉鸣在天地间回响,那些仍然沉迷在艺术之中的人如同大梦初醒,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后又急忙看向场中,只见青年道人斜靠在孙有余身上,像极了友情。
熊长老见此自然欢喜,一张嘴却卡壳了,似乎自己不能随便说话;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爱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去感受。孙有余同学和这位妖族道友真是我们人、妖两族友爱的典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