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是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世间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
台上一只小小的虎妖满怀深情地念诵着台词,台下孙有余等人和一众妖兽悠然地往嘴里放着水果、凉菜、蜜饯等零嘴。
孙有余等人还不时夸奖王奎城主品位高雅,这等西方歌剧不是俗人能够欣赏得来的。
那虎妖城主颇为受用,摇头晃脑间,自谦道:“老夫哪有什么品位,不过是偶然在灵视上看了部动画片,知道了这个《王子复仇记》,可恶那动画片竟以虎妖为反派,气得老夫差点儿下凡去宰了他们,好在还有只豹妖是正派,这才让老夫放他们一马,因此老夫才拍了这出小戏,好顺顺心。其实若说若论宫斗,这西方这点儿勾当哪是咱们东方王室的对手,随便派个大太监就能把他们团灭。今儿个拿这出小戏以飨来宾,也只是图他风味别致,给大家尝个鲜而已。”
众人又是一通恭维。
孙有余却把注意力放在了他那句“下凡”上。
莫非修士到了化神期便可下凡?那为何凡间诡异之事并非常有?自己若是到了化神,就可以回家了吗?不知这时间流速是否一样,若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那可就糟了。
他满怀心事地看向舞台上的复仇故事,只见那扮演老国王鬼魂的虎妖望着那年轻小虎妖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情默默,又透着对复仇的决绝与渴望。
“这头虎妖演技真不错,兴许他们俩真的是父子呢。”孙有余想到。
作为一场宴会的助兴节目,这出《王子复仇记》肯定不能整本儿大套的搬上来,只是上演了几个片段而已;在悲剧之后是一出喜剧,取的是凡间《聊斋志异》上关于狼的几个故事,只是经过了妖兽们的魔改。
在第一个故事里,屠夫拿钩子把肉挂在树上;原本的故事里,狼会像鱼一样咬钩而死,可这里那只顽皮的小狼却蹦蹦跳跳地一口一口绕着钩子把肉吃了。
在第二个故事里,原本屠夫会把眼前装睡的狼砍死,又绕到草垛后,把一只偷袭的狼砍死;可在这里偷袭的那只狼及时出现与装睡的狼夹击屠夫,无奈之下屠夫化身为狼人,击败了两头狼后,又化身为人回家去了。
在第三个故事里,原本会被屠夫以吹猪之法吹成胖球的那只狼,在屠夫一松手之下,借着皮肤里吹出的空气,飘飘荡荡上了天,结果成了飞升的修士,得以位列仙班。
这三个小节目或可爱,或滑稽,或荒诞,众人无论是人是妖都看得津津有味。
在这个节目之后还是一出戏剧,名字就叫《黑豹》。
说来也巧,豹族的当家老怪最近受灵视里的一部电影启发,把族中的黑豹攒在一起,排了这么一出戏剧,为的就是在城主面前露脸;这下可好,倒省了孙有余他们的事了。
只见台上两只黑豹撕来咬去,终有一方获胜得以吃到老虎萨满手中的心型果实,在土中闭关一段时间后金丹大成,破关而出,化成人形,成为一代黑豹战士!
这部剧终究还是部动作戏,场面不错,可论精细就不如上一场了。
好在孙有余他们也不在乎这个,看霍英西的时间反倒比看舞台更多;因为之前王奎城主就说过了,要霍英西看看有没有投缘的。
只是霍英西对大家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
但大家没有气馁,到了敬酒的环节城主又带着他们不着痕迹地路过了有豹妖的桌子。
这些豹妖境界、身份不低,是不会到舞台上卖艺的。
这里面霍英西若是没有投缘的,那就拉倒;要是有,霍英西想收人家当坐骑可是要费很大功夫的。
但这一圈儿走下来霍英西还是摇头。
得,看来得去城外荒山野岭里转转了。
宴会的最后还是一场大戏——好莱坞著名戏剧《猫》。
当然,这里被魔改成了《虎》。
相比于电影里的诡异造型,这些化形不完全的虎妖则赏心悦目得多;尤其那些小母老虎,那叫一个带劲,一身的虎纹紧身衣将她们的身材勾勒得异常火辣;那紧致的曲线,奔放的动作,看得孙有余他们都连连咽口水。
一场盛宴,宾主尽欢。
几只小兔妖引着孙有余他们去下榻——你们猜对了,就是那种特别显大腿的兔女郎装扮。
而作为主人的王奎城主则在吩咐下人好生照料之后,转身去了一个化妆间。
轻咳一声之后,里面有人起身开门,此人赫然是之前扮作老国王鬼魂的刘子锟。
“师父请进,您找徒弟有事?”
王奎没有迈步,定定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
刘子锟还是一脸恭顺:“徒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哪能因为自己的事坏了妖城千年基业,师父能让徒弟以这种方式疏散一下心中的愤懑,徒弟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王奎轻轻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让你以那傻帽儿王子为戒,复仇的时候要多动动脑子,不要让太过细腻的情感蒙蔽了理智,用智慧和实力消灭自己的敌人。”
刘子锟感动得热泪盈眶,半跪于地,嗫嚅着说:“师父,徒儿对不起你。”
“好了,好了,”王奎像刘子坤小时候一样,把他的头揽在怀里抚摸。:“杀子之仇,夺妻之恨,若是不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为师我哪能拦你。”
刘子锟错愕抬头道:“师父,我与那贼子只有杀子之仇,并无夺妻之恨。”
“为师这是一种修辞,人类的文化你还是没有学通啊。”王奎脸上尴尬,这色一闪而逝,掰回话题道:“眼下你便有一个机会。”
“请师父教我。”
“我引那贼子一行在这奎山之中寻找黑豹,届时用梅花分瓣计引得他们几个分散开来,你可全力出手杀那贼子。你若报得大仇,为师再想办法保你;若是不成,你也就熄了那份心思吧。”
“徒儿谨遵师命。”
“有一点你要切记,此行只可杀那贼子一人,其余之人出身皆非等闲,不是你可招惹,若是有个差池,为师也护不住你。”
“师父放心,徒儿活了几百年,凭的就是谨慎二字,若无十全把握,完美机会,绝不出手。”
“你们师兄弟属你谨慎老成,为何就是命不好,摊上这等事。”王奎叹息一声,人已消失不见。
刘子锟关上房门,直起腰来,身上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拿起化妆用的墨汁,自头上浇下,那墨汁竟没有一点外溅,如同魔物一般包裹向他全身。
而后他缓缓地趴在地上,化作了一只黑豹,两只眼睛如同金灯一般向上盯着天空,喃喃道:“想啥来啥,想仇人仇人就蹦出来,真当老夫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
孙有余等人流着眼泪,依依不舍地在卧房门口拜别俏丽的兔女郎——没办法,年纪还小,元阳很重要——而后聚在了一起商量明日怎么行动。
金公子其实比已经在“小组织”里工作了一段时间的孙有余,还了解妖兽,首先发言道:“以咱们今日所见,这奎山妖王已经把这奎山治理得铁桶一般,即便有几个豹妖藏在深山老林,也肯定在他的监控之下,我们还是要客随主便,让他们带着咱们去拜访。”
邹九阴却提出了质疑:“那奎山妖王真的靠谱吗?不是说上仙们特意让妖兽境界压修士一头,就是为了让它们磨练人族修士,那奎山妖王能这么乖乖地为咱们服务?”
金锦禁笑道:“学姐,你以为那些妖兽真愿意给咱们当磨刀石啊!尤其是大妖,人家安安稳稳地吃喝玩儿乐,不香吗?难道非得吃人?尤其是这种拖家带口的妖兽,最是惜命。寻常修士它们吃了也就吃了,可咱们是谁?是截教门徒,通天附中的学生,像奎山妖城城主这种有资格飞升的妖兽,最是不愿意惹咱们的麻烦。如果和咱们有了矛盾,他们日后到了仙界与咱们的师门长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得多尴尬;尤其是万一成了咱们截教的坐骑,那小鞋一穿可就是两双啊。”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轻松地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对自己通天附中学子的骄傲——化神大能又怎么样?不过是我家养的牲口而已。
孙有余却仍有顾虑:“可是难度呢?咱们这次试炼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我想那奎山妖王不愿意得罪咱们,但也可能更不愿意得罪学校里的仙长。仙们真的愿意咱们在试炼中完好无损,一路顺风吗?那咱们出来这趟还有什么意义?”
“有余贤弟说的在理啊!”这次说话的是小队长邹九阳:“咱们这次行动必定充满了艰难险阻。如果仙长们是让那虎妖操办此事,我想那虎妖不会亲自出手,而是委派手下布置阵法给咱们来些皮肉之苦。咱们若是毫无防备地跟着那虎妖走,结果很可能就是被绑在柱子上,送到仙长面前。只是目前大家都还和和气气,不方便做什么生分之事。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大家不要分开,团结在一起,这奎山之中就没有什么能奈何得了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