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残垣,昔日繁华的城池,如今一片烽烟狼藉,俨然一座废城。
悲风四起,城郊古道望去,横尸卧野。血腥之气将人笼罩,夜卿宸和主将骑马入城,对惨烈的情景熟视无睹。
自三个月前全力追击凤锦辞开始,没有一日不是在杀戮中度过的。
两次大战后,终于奠定了胜利的局面。前日开始的战役,在硝烟厮杀中尘埃落定。凤锦辞弃城逃走,带着残兵败将,当然还有怀孕的花若惜。
“陛下,万将军已经带兵继续追击凤锦辞,而福王的援兵不日也会到达,和万将军形成合围之势。”
即是说凤锦辞在劫难逃。
“继续追!必杀凤锦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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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的浓烟很快将天空遮蔽,苍穹满是血染的颜色。厮杀声不绝于耳。若惜如偶人一般的站在营帐前,任侍女怎么劝也移步,直到日落之时,那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凤锦辞轻揽过若惜的肩膀,与她进入营帐,刚一入帐,锦辞便难掩悲色,看着她,怔怔出神。若惜大气不敢出,仿佛空气已经凝结成冰。
“若惜,对不起。”锦辞从齿缝中挤出这五个字。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刚才逼退敌人,已经押上了所有的兵力。不知道下一次,情况会怎么样……”锦辞淡淡的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眼神中无尽的悲凉,出卖了他心中的痛苦。可此刻不是颓丧难过的时候,他要安置好若惜。
若惜先一步猜出了他的想法,忙道:“我不会离开你!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会陪你走下去!”这是当初约定好的。
他深邃的眸底却浸着无垠的柔和,将她揽在身前:“若惜,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活下去。”说完,眼眸中的水雾积聚,泪光闪动。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含泪道:“如果没有你们,生命对我没那么重要……”
这时,突然杀声四起,锦辞走到帐外,只见天边火光冲天。
一个侍从气喘吁吁的跑来:“殿下,福王和敌军一起夹击我军!已经攻破外围防守了——您快跟末将撤离这里罢!”
锦辞一怔:“刚才他们不是撤军了吗?!”忽然明白了,假意撤军,再发动攻击这种把戏,夜卿宸屡试不爽,他竟然上当了。
“王爷,我们带五百铁骑突围,只要撤回郕国,定可东山再起!”那侍从刚说完,已大批人马在混乱中,到了锦辞身前。
锦辞翻身上马,此时若惜跑上前,被他拦腰一抱,亦上了马。
营帐被烧,惨叫声,厮杀声,加上熊熊燃烧的大火,如同地狱。
郕国众兵士见防守被攻破,王爷带着亲信铁骑出逃,顿时军心大乱,再兼粮草被烧,一些兵士抱头鼠窜,只顾逃命,场面混乱不堪。
一夜混战,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郕军残部溃散。
凤锦辞所带的人马,在突围时死伤惨重,只剩不足百人。
天亮时,行至一道峡谷,众人皆屏住呼吸,突然鼓声大作,滚石纷纷落下,箭如雨下,残余的骑兵被击中,倒地殒命。
夜卿宸在高处的悬崖上,看着下面的横尸,脸色一沉:“他们不在这里。一定是想渡江离去,继续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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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皱江水,烟波浩渺。
只需渡过这道江,就能摆脱夜卿宸的追击,回到郕国。再图后事。
一夜的颠簸,让她不禁担心腹中的胎儿,此刻到了岸边,她便说道:“锦辞,让我下来吧……”
忽然觉得后项处落下几滴温热,她伸手一摸,竟是满掌鲜红。
“锦辞——”她惊愕的回身,只见他面色苍白,微闭双目,胸口处一片湿粘的赤红液体。
他身子一晃,跌下马去,她这才看到他背上刺入了数支羽箭,其中一支几乎穿破胸膛。
她忙跳下马,扑到在他身前,大哭着唤他的名字。
子兴就是这样离开她的,她不要悲剧再次上演。
“锦辞,那边有船……我们渡江回郕国……回郕国……”
这时锦辞缓缓张开眼睛,像惯常那样温柔的笑,沙哑着声音:“……郕国……可那不是我们的家啊……”
他的家国早就不复存在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怎么不是呢……我们回去,一切重头来过……”
“……对不起……”他伸手拂去她的眼泪,指上的血迹揩到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还说保护你……对不起……”
“你不要说话……”她强忍眼泪哽咽,手去捂他胸口的伤口,但鲜血仍随着呼吸汩汩而出。
可她不愿意相信,凤锦辞就这么离开她。眼泪落在手背上和鲜血混在一起:“不是说好,要一起走下去的么……”
“……夜卿宸不会杀你……所以你要活下去……”他轻抚她的小腹,那里是他们的孩子:“孩子……”顿了顿,才万般不忍说:“孩子不要留……你才能活下去……”
“……不……你别再说了……”她泣不成声。
突然兵马声由远及近,来人自不必说。
卿宸在与若惜目光相触的片刻微微扬唇,向她昭示他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