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厅内。
严煜撇嘴叹气摇头,起身踱了一圈,此时听到禀告说郕王到,马上清了清嗓子,摆出恭候的模样。
凤锦辞进来,瞭了他一眼:“好了,随意坐吧。”
严煜便一咧嘴,笑着坐了,道:“恭喜王爷失而复得。”
锦辞便知他有话要讲:“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
严煜道:“我不说,王爷也该想到了。花若惜突然出现,实在过于蹊跷。夜卿宸远征不臣的三国,这边她就出现了,所以末将怀疑……她是夜卿宸派来的奸细。您想,夜卿宸动身去远征不臣的三国,她这边就跑来下一个必征目标的郕国。是否太过凑巧了。况且只字不提是怎么逃出皇宫的,那人牙子又被她杀了。”
“哦?那依你的意思……”
严煜道:“末将所想,实不敢说。”
“杀了她,以绝后患?你是这么想的吗?”
严煜小声嘀咕:“是您自己说的。”感受到凤锦辞视线的压迫感,立即严肃的说:“提防她终归没错。”
“我不会杀她。”锦辞道:“据我了解,夜卿宸也不是能把自己的女人外派做奸细的人。”
“那就更糟了。如果夜卿宸知道花若惜在郕国,兴许会调转兵力,直扑过来,以现在的兵力和他硬拼,只怕……”
严煜能想到的,锦辞当然也想的到。
和她第一次到郕国的时候,情况完全一样,她又成了烫手山芋。上次恐惧的是老郕王,这次则换了夜卿宸。
难道他们要永远回避姓夜的不成!
“那就与他开战!”
“王爷……”严煜苦叫一声,见凤锦辞表情凝重,知趣的不住嘴。心中劝自己,先不要急,现在只是预估未来的状况,开战与否还不确定。
静待几日,相信王爷能拿出一个决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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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是热汗,白丝亵衣黏在身上,她于睡梦中痛苦的低吟,突然张开眼睛,坐起来大口喘气。
梦中子兴有一次死在了自己眼前,这是第几次已经记不得了。
抹去汗水,抚了抚胸口。
这时间纱灯渐近,接着有宫女点燃了灯烛。凤锦辞的身影便于着光芒中,慢慢走向她。
“殿下……”他怎么来了?
“你要不要紧?”锦辞关切的坐到她身边,见她脸色苍白,道:“侍女来报,说你梦中尖叫……要不要看大夫?”
“呵呵,吓到她们了……”若惜苦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忘记。”
锦辞笑:“时间久了,自然就忘了。”
“大概吧。”
敷衍的话,他自己都不信。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物,那是因为恨还不够深。时间会把仇恨磨碎,混进你的血骨中,一点点浸润,时间越久,恨就更深。
他甚至比目睹父母惨死时,更恨夜氏。
这时若惜的轻叹,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锦辞,你说一个人活下去,靠什么?”
“实力。”
“又敷衍我。”若惜笑:“这个答案太中规中矩了。”
“那你的答案?”
“我以前……从没想过这点,后来亲人都被夜卿宸杀光了。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声音平滑,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被他关在靖王府折磨,那个时候,支撑我的是仇恨……”
虽然早猜到了,但亲口听她说,仍被震撼。
若惜勾起嘴角:“有的时候觉得很奇怪,爱一个人的心情,可能转瞬即逝,但是恨意却能长存心里……”
所以她于大漠刺杀他,为家人报仇。
可是峰回路转,他没死,然后是两人陷入爱恨情仇的漩涡中。
她是爱夜卿宸,但他的恶行达到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一切随之土崩瓦解。
跳入悬崖的时候,她想的是,结束爱恨,一切成空。
锦辞低声问:“……那你现在呢?认为人靠什么活下去?”
眼睛有点酸,她揉了揉,强迫自己笑着:“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找一个人去恨?”
夜卿宸设计杀了子兴,她是不是要再恨他?
“……我都不知道究竟怎么了。”眼泪的味道苦涩:“好像心里都结冰了一样……”
她怨夜卿宸的恶行,但她猛然发现她自己正变得的他一样。对任何人都生不出怜悯,包括自己。
夜卿宸最擅杀戮和谎言,她也说谎骗人,最后还杀了人牙子。
锦辞将她抱在怀中,哑声安慰:“不要胡思乱想了……”
“锦辞,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贱人?人尽可夫?”
她怎么会这么想。
“在夜卿宸身边呆不下去了,就来找你。求你收留我这种污秽。”她佯装的坚强外壳下,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不要这么说……”紧紧抱住她:“不要再说了……”
自第一眼开始,他就被她吸引,此时终于找到了原因。从她身上能折射出他自己的影子。
“留在我身边!”自然而然的说着,但语气决绝:“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