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他是我们班历史老师,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这里我简称A。长得没那么漂亮,但是白皙的皮肤,喜欢穿白衬衫牛仔裤。他给我们上课总是喜欢做很多PPT,喜欢让学生抄大本大本的笔记。
第一次上课,他刚从操场打完球回来。白衫仔裤,带着黑色方框眼镜。走进班级,他第一件事把自己名字写在黑板上,AHL。他说以后我们可以叫他全称,也可以叫老师,都可以。然后让我们写在书的第一页,历史是什么。我犹豫半天不知道写什么,看看他看看书,写了一笔历史是让人记住自己的曾经。他挨个看看,然后就开始上课。他说不会强迫每个人听他讲课,但是他希望不听课的学生不要影响其他人听。他总是喜欢充满激情的上课,我是06届学生,那时候我们高一上中国近现代史,他喜欢做PPT,然后让我们一丝不苟抄笔记,很多很多抄到手酸。他讲课很有意思,我会记得他讲过的段子。我很喜欢崇拜的看他在讲台上充满激情的讲课。
就这样,我们迎来了第一次月考。月考后我们就开家长会,我考了9门,英语73,语文84,历史60,数学65,抄了那么久笔记,历史及格了,我很开心。而就在开学后的月考后我生命里陪着我长大的至亲去世,我没能看到最后一面。母亲让我请假回家奔丧,那天下午有他的历史课。
第二天我找同学借笔记抄了下来,一字不落。他每个月会在月考后收一次笔记,然后在最后面写下一段话,算是对学生的鼓励和指引。我的笔记在第一次月考后写着,希望你有时间找我聊聊。那时候失去至亲我很难过,觉得世界都颠倒了,觉得我的世界末日到了。
他的笔记下的留言让我觉得原来还有人关心我,但是我胆子小不敢去。班上我也没有能说到一起的朋友,加之失去亲人的痛苦让我感觉无法和任何人沟通。直到他在班上点名,我才不得不去他办公室走一趟。
他问我:觉得考得怎么样,
我说:觉得不好。
我不是问你历史,因为你历史考了全班第二。
我有些诧异,心想为什么问别的科目,他不是我班主任,什么意思呢。
我看了你成绩,觉得既然历史能学好,其他科都比历史难,你应该都能学好。
我没说话,继续听他说。
你的语文,英语,历史,数学都没什么大问题,剩下科目要好好努力,咱们慢慢来,一个月一科成绩及格,我会好好关注你的成绩。
他说话的时候坐在窗边,外面窸窸窣窣的阳光照在他的白衬衫上,自己带着阳光的清新味道。那个味道我至今记忆犹新。我答应他好好努力,把地理成绩变成及格。
我难以置信他一个历史老师对我如此关心,离开办公室后我自动开启了滤镜功能,即使别人觉得他不好,我依旧会觉得他好,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
母亲只在乎她的钱和面子,她就像落难的公主,在她们家她最小,在我们家她最大,父亲宠她,有时候我都要退让她三分。爷爷对她如亲生女儿般,但就是这样她在爷爷住院期间催着爷爷还钱,给爷爷病床贴上欠条。当然这些是我不知道的,是爷爷去世后姑姑告诉我的。
第一次家长会后,母亲打电话给问:为什么物理考到单位数,9分。
我心里很理直气壮,因为她的成绩在上高中时也很差,我的回答是:遗传。
她应该被我气的够呛,但是她也没办法。
第二个月考试前,同学们都在布置考场,我站在班长身后擦桌子。A现在我面前,班长跑过去:老师,能给我您一个电话号码吗?
好,你记一下,13426464456。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我记在心里,不是不经意,是刻意记住。
我想如果时间倒流,我还会记得他的电话。因为那时我需要一个支柱,精神支柱。我需要一个人像爷爷那样爱我,不计得失不问将来。
就在我生日当晚,我用自己攒钱买的手机给他发了短信:希望你幸福。
他回复:你是?
我连忙解释:发错了,对不起,陌生人。
那时的我是个矫情,戏精的人。我更不愿他知道是我,胆小,怯懦,成绩不好的我。
本以为他不会回复,没想到他回复:没关系,就当认识了新朋友。你刚刚想发短信给谁?
我回:我暗恋的人要和别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我心想现在撒谎,以后怎么办?可是17岁的我那般无所畏惧的骗了他。
他回复:那就去祝福他,然后做回自己。
如何做才能不付出代价。
感情的事心甘情愿就得忍赌服输。
嗯,我决定去参加他婚礼,但站在角落默默祝福。这么晚打扰你了。
不打扰。
谢谢。
客气。
就这样我以另外的身份和他聊天,我从没想过我们会怎样,那时候的我不敢想象。我只想找个人倾诉,或者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心情。
第二天上课我还会私下观察他的表情,看他上课心情的变化,脸色的变化。他一旦心情不好,我便不会再打扰他发短信。
他的心情从此变成了我的晴雨表,他心情好我便好,他心情不好我便不好。我不和班上人说话,班上同学觉得我孤僻,有问题。甚至有男生对我恶语相向,我仍旧不说话。
那时候只有A的课,他们不敢嚣张。因为A和他们一起打篮球,体育课只要A有时间,他就会去操场。打篮球的同时他还不忘和那些不成熟的男生谈心。班级甚至年级里,有相当一部分男生崇拜他,崇拜他思想先进,崇拜他不管自己成绩却依旧能称兄道弟。当然也不匮乏女生的崇拜,喜欢,那时候普通高中有这样的老师很少,所以女生们看到这样的老师都会往他跟前凑。而我在私下里知道的他远远比他们了解的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