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问道,“那王韶如何了?后来呢?”
离雪道,“后来我们一路逃亡,正遇上韩爷爷一群人,因此得救了。那王韶却是丞相王安石的侄子。王丞相与韩爷爷政见不同,当今圣上重用王丞相,韩爷爷也没拿住王韶的把柄,奈何不得他。我和母亲隐了姓名,受韩爷爷照顾,做了邻居。”
流霜当时就楞了,且不必说杨文广杨家将的如雷贯耳,单说北宋名臣韩琦,王安石,流霜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心中有股立马去见见韩老的冲动。韩子期居然是韩琦的孙子,名臣之后,家学渊源,难怪生得如此风华无双。流霜又问道,“听说那王安石是清廉耿直之人,应该不会包庇王韶吧?!王韶又是怎么被蛊惑的?当时下达命令时难道没有人看见?这个把柄莫非不好拿?……”
离雪苦笑道,“王韶身居高位,把柄哪里有这么好抓的?母亲和我都是妇道人家,当时也不在场,这些也都是托家将打听来的。有传言说是王韶受了妖女的蛊惑,也有说王韶妒忌爹爹的功劳暗中使了坏……韩爷爷当年在朝为官,性情沉稳忠直,颇为赏识爹爹,这些年对我们也是照顾有加,我也帮子期做点事情,打点些铺子。”
流霜道,“姐姐莫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事情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姐姐这些年也辛苦了!”
离雪突然绽开一朵微笑,如盛夏夜里的荷花盛开,香远益清,婷婷袅袅,“霜儿……霜儿……你也长大了呢!好了,今天也晚了,霜儿先去休息,待明日我引你去拜见韩爷爷吧!”
流霜答好,便随着侍女下去歇着了。离雪看着流霜清丽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有些释然,又有些酸楚。“青哥哥,你说,霜儿是不是很有林下之风的感觉?”
杨青道,“林下之风?确实有点。记得将军当年在时,最喜欢带霜姑娘去林间舞剑,看书……”
离雪叹道,“是啊,父亲喜欢她,他也喜欢她……”
“他?……”
“无事。青哥哥歇着去吧!”
黄晕的灯光下,离雪卧在床头,昏昏欲睡。突然耳边又响起了那句“公之二女皆聪慧之人,长女可期闺阁之秀,次女应堪林下之风。”又清晰地看见灯影里走出一个青衫美髯的高大男子,他微微笑着,抱着清秀的小童坐在溪边闲钓,偶尔念书给小童听,他沉静醇厚的声音像古琴悠悠,韵味绵长……她只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去打扰,她偷偷地问母亲,“娘,爹爹不疼我吗?……”母亲每每听了却开始默默垂泪,也不回答,只抱着自己哭说,“阿雪有娘”。她是恨流霜的吧!她明明那么呆傻,父亲却只喜欢她。流霜抢了她的父亲,她就霸占了母亲的怀抱,可是那个小童沉静的眼中却从未有过妒忌,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丑陋的妒忌争吵,看着母亲疏离的清冷和淡漠,那双宁静的眼眸只在看见父亲时闪着温润的光和笑意……
她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小童失散在人群里清澈的眼神,她知道母亲是故意丢弃她的吧,母亲带着自己去引开追兵,让流霜躲在草丛之中的人群里,可是事实上母亲却从未想过回去吧!流霜霸占了父亲的眼睛,母亲也是嫉妒的吧,只可惜她面对不了自己的内心,她在愧对父亲,却不是在愧对流霜……
流霜也是个可怜的人呢……“姐姐这些年也辛苦了!”……霜儿,你知道真正的辛苦是什么吗?真正的辛苦是自己在逐爱的途中抓住了一道光,这道光却明明灭灭,随时即将远去,不再属于自己……所以,流霜,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