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绕过深谷,穿过丛林,翻过高山,趟过大河,还好这是冬季,河水干涸,趟过去还不难,倘若是在夏季,河水暴涨,估计就趟不过去了。
这天气,寒风肆掠,行路艰难。人多物重,行动起来很是不便,九王爷乘坐车辇,倒是轻松,时不时的还要停歇,到底是个金贵的主。
璟玉一直紧随关暮远将军,他的那颗心一直悬着,无法放下。将军的身体状况他是清楚的,还没休养好,就回府操劳,劳心劳力不说,关键是心病,北宛那里有将军一生抹不去的心结。
从将军以前不敢与夫人相知、相守,到现在的难舍难离,一颗隐形的炸弹一直埋在中间;到前不久寻那部落的什么小儿子不得,将军焦急的彻夜难眠,他就有一种预感,将军的心魔越来越重,所以他非常害怕。
什么病都不抵心病,损耗身心;什么魔都不抵心魔,吞噬人的理智。这两样东西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本质,璟玉倒不是害怕自己的将军改变,要是能变得凉薄一点也许是好事,只可惜自己将军是个重情的痴人;害怕的是会被牵制,被桎梏。
所以,他一定要在将军身旁,任何事他都想替将军分担。其实他很生气,看见那金贵的主,就抓狂,那不是来协助将军的,是来给将军拖后腿的。
关暮远一如往常的平静,不是他不气,是生气也没任何作用。干脆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平常对待,他有软肋也就有盔甲,为了那个人,他什么都可以做,也可以什么都忍。
一路都是寒风呼啸,他也没觉得冷,左手被一条厚厚的毛袖捆住,现在很是暖和。他时不时的隔着衣裳触摸左手胳膊,璟玉还以为是他的手臂不舒服,赶忙问:“将军,您的手,不舒服吗?”
他看看璟玉,遥遥头,还露出笑容,带甜的那种,“没有,正暖和着了!”璟玉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既然将军是如此反应,想必是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就稍稍安心一些。
十万人马,队伍浩大,行路自然也慢,天渐黑,关暮远安排璟玉策马前往探路,寻一处干燥宽敞之地,不说安营扎寨,至少可以修整两个时辰,以备继续赶路。
璟玉策马前去,不多时便返回,说在前方寻得一处宽敞干燥之地,可供将士们休息整顿。于是鼓舞士气,加快速度前进。
暮远将军府,短短几日内,就由热闹变得沉寂。将军在府的时候,人人都是欢悦的,现在将军一离开,这诺大的将军府就是无限的沉默。
疏禾百无聊奈,除了发呆,就是吃饭睡觉。可笑的是,她觉得任何食物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味,饭不好吃;睡觉也睡不着,辗转反侧,觉也不好睡,唉,她觉得做什么都没兴致。
唯一有兴致的就是想那个人,想的一个人傻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脑子有问题。喝水都能想到他,所以,喝着喝着就忘了,一盏茶水有一大半是泼在衣襟上的。何欢在一旁也不好意思笑话,幸好没个旁人在场,否则将军府的夫人是个痴呆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她自己到没觉得有什么,淡定的拍两下,继续想她的那个人。从睁开眼就开始想,想他走了多少天了,想他又该到达何处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从这里到西北又多远,但是她就是能想。一直到晚上被催促歇息,想的全部都是那个人,连梦里都是他,脑子里浮现的是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何欢说她着了魔,她从不在意。
日子在想念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流过,她从未觉得日子竟是过得如此漫长,尤其是夜晚,平常一觉都能解决的事情,现在靠睁眼看烛火渡过。夜深人静的时候,摸一摸身旁,空空荡荡,如她的心一样;没了熟悉的声音,也没了熟悉的味道,有的只是被褥的寒凉。
孤寂的不止她一个,吴妈也是一改往日的那种热情,感觉做什么也都没了兴头。将军在府里的时候,她总是想着多做一些,这样的那样的点心,总之只要将军能吃的,她都可以做,现在呢,做了也没人吃,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兴头。
她每天都是照顾夫人,可一看夫人那个样儿,跟她如出一辙,心思就重了几分。将军委托她把夫人照顾好,唉,这是一份重任。如今看夫人的模样,是犯了相思之苦,她内心还是欣慰的,以前将军去哪里、干什么,夫人都是不关心的,现在两个人终于如胶似漆,作为长辈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只是这分隔两地,又让她犯愁。
吴妈做了些点心给疏禾送来,两人一起坐下来聊聊,聊得全都是那一个人,何欢在一旁也无端的跟着难过起来,说到动情处,竟是无语凝噎。
吴妈讲了很多关于关暮远小时候的事情,比如他小时候不敢一个人睡觉,怕黑,怕鬼,经常被老将军骂,后来慢慢就好了;比如他喜欢赶路,吴妈走哪里,他就会跟到哪里;比如他很聪明,自己摔坏了腿,不敢说,偷偷躲在被子里不出来,吴妈叫他用膳的时候,发现人在被子里发抖,这才发现原来是受了伤,赶紧送去找大夫;比如他很要强,练武输给了别人,就不吃饭不睡觉,不要命的练习,为此还被老将军教训了很多次;比如他性格孤僻,从小就不喜欢跟人接触,讨厌那些个纨绔子弟,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直到后来遇到璟玉,他才算了有了朋友......
吴妈说将军很孤独,疏禾难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发现自己从未好好的了解过他。她在心里说:“错过了你的曾经,以后便不会了!”
经过一番交谈,疏禾放开了心胸,拿起一块点心吃起来,因为她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将军忧心府里的琐事。战争已经够让他身心俱疲,不能再让他心里煎熬。
果然,她每天吃饱喝足,就无所事事的在院子里闲逛,身边的人见她状态好起来,自然也会跟着心态愉悦些。
那本翻过的兵书,她再次拿出来翻阅,她突然发现,这一次跟以前看的时候所体验到的、所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一样的。谁也想不到曾经翻书就会犯困的人,现在也有能三番两次的翻阅同一本书。很多事情都有趣味,只是看你有没有体会到而已。
书看完了,她安排何欢去找几本关于武术的书籍,这可难倒何欢了。但是夫人要看,她也只能听从,好一番打听,托人从外面偷买了几本,权当是夫人无聊打发时间,所以她很自觉的没让其他人知道。
自从以看书消磨时光,她就对兵书、武功秘籍这些特别感兴趣,时常看到深夜,偶尔还能比划两招。她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渐渐明了起来,尤其自己是会武功这件事,她更加笃定。
深夜躺在床上,她就冥想,把从书上看到的武功招式在脑子演练。渐渐地,脑子里蹦出一些奇怪的招式,那不是她从书上看到的,所以她更加笃定,自己是会武功的。但是她不敢说,因为周围的人都当她是不会的,尤其是何欢,一直贴身保护,就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才如此尽心保护她。
她在寻找机会,可以练功的机会,而且她感觉以前对自己的那种模糊的认识跟陌生,现在也有点点清晰,但也只是感觉,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天夜里,她又做了个梦,梦见在辽阔的草原上策马奔腾,前面有一个白衣人,英姿飒爽,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