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她,她跟着他,短短回廊,仿佛走出了许多年的模样。这手好温暖,这身影,感觉好熟悉,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但是她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书房内一片寂静,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要说的话都在眼里,看得人才懂。
尽管内心有万千情丝,这一刻也只想好好看她。
两个人的眼眸凝视,看到的全是柔情,还泛着水雾,朦胧的让彼此沉醉。
魂牵梦萦的人儿呀,终于如愿相见。这次相见,是真的动了魂。
生而为人,若是可以,这一生能得到自己放心里的人的柔情,是多么大的幸福,也是多么的让人眷念。
两双眼眸的凝望,仿佛遗忘了千年;这迟来的温暖,醉了彼此的心头。
含情脉脉的双目再次碰在一起,良久,他还是把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如梦似幻的那种感觉才稍显真实。
她听见了他心跳声,那是心动已久的声音。
他盼这一刻盼了好久,可是他害怕,一直害怕,这些年忍耐的思念和苦涩,吞下的辛酸和落寞,藏起的真心与悲伤,在一刻,全部崩溃,化作两行热泪,滑落,滑落......
她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落在额头和发上,温热,微微发痒。
猛地抬头,那张脸让她心疼,即使他闭着眼,也关不住那两行热泪,泪水倾泻而出,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下,落在她额头,落在她脸颊,落在她的脖颈,落在她的心上......
玉手覆上脸,轻轻地拭去他的泪水,一只大手覆盖上她的小手,使其紧紧贴住他的脸颊,他就那样贪婪的握住她的手、贴着脸,热泪再次夺眶而出,流进她的指缝,湿了她的手掌心。
心底是抽气的那种疼痛......
许久,许久,时光仿佛凝固。
她发现他的左手手指好像不一样,抬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有两根手指戴了指套,看起来有点点不同,但是不明显。关暮远不知道她会突然看到他的手指,很慌张,连忙缩回,以整理衣袖做掩饰。
他轻声问:“饿了没?”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生怕她会问起这手,他没有勇气告诉她真相。
他伸出右手轻柔的替她整理鬓发,也看出她眼里的温情,他知道,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不管自己有多难过,第一想到的都是不能冻着她,不能饿着她,他最怕的就是让她哭,三年前,让她哭过,他后悔的要死,也怕的要死。
她轻轻的摇头,把头靠上他胸膛。
闷闷的声音从他胸膛上传来,她说:“将军,您不要难过,您不可一个人躲起来,我在、我们都在!”
他的腹部传来抽肠断气的疼痛,喉间哽塞,那一声“我在”就能抵挡所有的一切。
纵使万里河山皆如画,号令千军万马又如何,都抵不过那个人一声“我在”的心疼。
他喃喃自语,“我知道,我都知道.......”
许久,他才对她说:“丫头,不要叫我将军,纵使我是天下人的将军,我也不是你的将军!我,只是你的夫君!你,一个人的夫君!”
这个称呼好陌生,她张口,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他的心如刀绞,撕开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慌了,赶忙愧疚的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丫头,我不该冷落你,我不该把你一人丢在府里,是我让你受委屈,是我让你难过,是我让你不快乐,我不是好人,我就不是个人,我畜生不如,丫头,你打我吧!打我好不好?”
她有点跟不上他的想法,呆呆的望着他,那一刻,仿佛一切又是那么陌生。
这感觉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晃了神。
他开始一巴掌、一巴掌的抽打他自己,狠狠地,想打死他自己。她心疼,她不忍,她慌乱的去抱着他的双手,她哭着求他不要打,撕心裂肺的吼,让他停下。
“不要打,不能打,我不许你打!听到没有?你停下!停下......”
她这两年来承受的所有委屈、折磨、痛苦、寂寞,在这一刻全部化成泪水,似决堤的洪水,拦都拦不住。
他很怕她哭,曾经让她哭过,悔恨至今。现在看见她的眼泪,他慌了,乱了......
他哀求她,“丫头,不哭,不哭,我听你的,丫头,我不打,不打了,你不要你哭,我......”
心疼的要死了,将人抱住,轻柔之极,也心痛之极。
许是哭累了,她沉沉的在他怀里睡着了,呼吸渐渐沉稳,他轻轻的将她抱起,让她在里阁的榻上休息,他在很远的地方守护她。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沉了,她望了一眼,这四周好陌生,她转头就看见在坐在不远的关暮远。她才想起来,这是在关暮远的书房。
突然,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她强迫自己不再想了,然后仔细的看看远处的那个人。脸很白很瘦,红唇白齿,尖尖下巴,眉如墨画,丹凤媚眼在长睫毛下紧闭,性感的诱惑,头发用发冠束的高高的,几缕头发从鬓角拂下来,遮盖了脸颊覆上睫毛,她忍不住的想伸手去拂开发丝,离得太远,却是不得。
朦胧中的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顺势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轻的,生怕她不喜。
他慌忙的说:“醒多久了?我、我睡着了,饿吗?”
她有点羞涩的看着他,眼神不自觉的躲闪,“刚醒,不小心吵到你了。”
他解释道:“不是,我本来是看你休息的,殊不知也眯着了。冷不冷啊?”
她轻轻的摇头,表示不冷,她突然起身,他问:“你怎么呢?想做什么?”
疏禾说:“夜深,该回房了。”
他问:“为何要回房?”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胡乱诹了一句,“这是规定,夜要归宿”。
他真是哭笑不得,明明在将军府里呢,什么夜要归宿,这是来搪塞他的吧。
他说:“放心,你就宿在这里,我不打扰你。”
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你若不放心,我去外间。”
她也是有点蒙头,原本就是胡乱诹的一句话,没想到他理解成了别的意思。虽然人家理解错了,她也只能将错就错。
他又说:“不用折腾,歇息着,我给你找点吃的去,很快就回来。”
关暮远整理一下衣裳,就出去了,说很快就回来,还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他刚刚推开门,就看见璟玉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手里提着食盒。
璟玉见人开门,忙道:“将军!”
关暮远有点慌,问:“额...你怎么来呢?”
璟玉把手里的食盒举起给他看,意思告诉他,在这里是给你送吃的。
璟玉解释道:“何欢姑娘说夫人和将军都没用晚膳,特意给你们准备了吃食送来,我见一个小姑娘在这走廊,风嗖嗖的,就打发回去了,我在这儿等。”
关暮远有点过意不去,抱歉似的笑笑。
璟玉很善解人意,他说:“将军,您先回房,我晚些过来找您议事。”
疏禾听见门口有说话的声音,以为是何欢,也跟了出来,她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原来是璟玉。
她说:“现在就进来吧!要事不能耽搁!”
关暮远被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璟玉跟将军一直谈话,也没注意到疏禾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夫人突然出现说话,璟玉感觉自己被吓得心子都要出来了。
关暮远赶紧说:“你怎么出来呢?我不是让你别出来的嘛。”
疏禾说:“我,我还是回去吧!”
璟玉在一旁脸红一阵又白一阵,不知自己是走好还是留下好,走嘛,食盒还在手上,留嘛,感觉时机不对。
关暮远一把拉住疏禾,生怕她走了,“回什么回,吃的来了”,一把拉着她往回走。璟玉还杵在走廊上,“你也进来!”璟玉这才提着食盒进屋,并随手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