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品珍脱下王威的外衣,扔到洗衣机里头,再回来和王威一起看着电视。
DVD碟子新租来的,是一套韩国片,王威横竖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意思,说,老租这样的片子?!
品珍抱着一个枕头横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王威拍了拍她的屁股,说,你自己不看的片子,却硬逼着我看。什么道理?
王威一手夺过她手头上的书,是一本《今古奇观》,懒洋洋说,怎么搞的,还看起黄色小说来了。
没有,今天去买菜,不是走过北角公园,在那里坐了一坐,看见长条椅上放着这本书,无主之物,就带回来,挺有意思,你看这一段。品珍说完抬起头,却见王威进了厨房。
王威再从厨房出来,咬着一块西瓜,猪八戒一样卖着齿牙的力气,一边问,你刚才说到那了?
什么刚才?
就刚才。
哦,刚才啊!一直没和你说,今天你出门,倒有两件事情了。品珍说她乡下那边宫前村的五姑娘来过了。
五姑娘就是品珍五姑妈,姑娘是乡下称呼。
王威知道五姑娘上来,一准又是为了她自己那个得了白化病孩子,说,这事,就不应该借钱给你姑妈。
品珍撇了一下嘴,说,少来你那不成样子的一套。
王威不服气了,说,我没说错什么啊。
你这个王八蛋,一点起码的同情心也没有,滚。
王威坐下来认真和品珍讲道理,说,一个人得了绝症,就该让她早死早超生,多留世上一日,多吃一天的苦头,那化疗多疼啊。迟早得死,还不如别受这份罪……
和你说上一说,你怎么那么烦人哪,哦,全中国人不懂的道理倒让你一个人懂了。品珍拍了拍发酸的脖子,说,你也不帮我按摩按摩?
按按按,躺下,放平了。这不平啊,能把胸切下来吗?
品珍一本正经皱眉头,说,我这不也是用心不用力,只给了她两千,上次也是两千,一共四千,五姑娘家里的情况你知道,这四千块钱我是准备打水漂了。
漂的好,漂的妙,漂得呱呱叫。
我就是对你怀恨在心了,按这事理,我是白日青天做好事,也只和你一个人说,你怎么不体贴一下我的心。
品珍目前的经济情况还可以,离婚分到的四间店面都在闹市,再加上住的这楼上招租六七家房客,石打石的计算,一个月也有六千多元的收入。
此外,她还在高家帮着高聚仁打理生意,高家还一直给她开工资,也有一万的月薪。
是以,品珍和王威两个固然大手大脚,可是除去两个人的开支,再扣去七七八八的各种水费电费卫生费,以及品珍个人投的两份险,每月能剩个七八千。
品珍上的这个高家的班,固然自由一些。毕竟她的身份特殊,作为高家的前儿媳,又是管理高层,只是她也没太多时间打理放租出去的房子店面。所以,王威也不算是白吃饭。
这会儿品珍提醒王威,张周的店租你昨儿还没有去收呢?他之前说要退租,今天又打电话来,说不错了。
王威打了个哈欠,说,老实讲,我不爱见张周,十年前他在我楼下开KTV的时候,我就不爱和他说话。
让你去收租,谁让你和他说话了。
在品珍所有的租客里,张周是个例外。他是品珍的老同学,开的是运动靴专卖店,本钱不够,就和品珍商定先下两个月的押金,租金月结。
王威脑子里过了过明天的事情,还真他妈的不少。烦。
坐好,坐好。王威扶起品珍,拉高品珍的头发,说,怎么样,还舒服?
这边这边,过一点,啊,你是死人,怎么用这么大的力气。
王威手上用力,口中说,讲道理,我要是死人,就不会有力气。讲逻辑,我有力气就不会死人。
品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打住,想说什么呢?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因为你妈是语文老师,毛病。去拿一块西瓜给我,就没听过你说一次让我省心的话。
我没说什么啊,也没想说什么啊,不就是长夜漫漫,无聊啊。再告诉你一件不称心的事,西瓜没了。
品珍不搭理他,又说第二件事情,早上王威出门那会,杨倩文打电话给他。品珍接了,杨倩文让她转告王威,说是什么人出狱了,叫他小心一点。
王威点了点头,他不想让品珍担心,说,这个事,他早知道了。
临到睡觉的时候,品珍又转过头来问,真的没事。
王威摇了摇头,故作轻松,说,有事那也是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喽。
品珍又问,你明儿自己去买空调还是我去?
买什么牌子的空调?
电视广告做那个,就买那个吧。买国产的吧。家里那冰箱是进口的,也没见多好,还死贵。
王威捏了捏她的手,调笑她,说,是不是明天分房子睡,又舍不得。
品珍淬了他一口,有什么好舍不得,我是提醒你。
提醒什么?
提醒就是提醒。
你是不是想要,想要你就明说么?王威开始到床头柜摸烟。
品珍打了他一下手,说,不了,睡吧!我只是提醒你一桩桩一件件对你的好。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
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什么?
我理所应得的啊?青春损失费啊?
臭不要脸。
今天才知道。
好一阵不说话,王威不由转过头来,见品珍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王威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你今天说起的那个县高官的千金。看你说话那副嘴脸,年轻就是好啊。
王威“恩”的一声,看着品珍,他心里也在想着早上那个女孩子。
他想起范英珠从自行车子上滚下来的模样,一只手猛拍着胸腹间的小毯子,一手勾住品珍的脖子,哈哈大笑,说,其实啊,我正琢磨着,怎么找个法子,睡了这个小姑娘。
你敢。什么时候,这小女孩子,我也见上一见。让她喊我一声姐。
不是该叫阿姨吗?!
到得第二日,王威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11点多,他看了看墙上的壁钟,吓了一跳。
当下他找鞋子找衣服,十三不顾的上下一套,却听得对面房间里乒乒乓乓地响。
他抓着一大把头发走出去,品珍正指挥着几个师傅,空调都安好了,再过一回儿,差不离可以完工。
他心里惭愧了,毕竟这些个都是他作为大老爷们该干的事情。
王威探了探头,一张大大的十二件的床摆放在了房子靠窗户的一边,只差了蚊帐席子。
品珍看见他了,叫他自个儿到厨房里找饭吃。
午饭还没做,王威把早上的稀饭热了一下,一不小心,过火了,糊得一塌糊涂,得,还是去外头吃了。
王威揣了一下口袋,品珍把钱都给他塞好了。
王威走到街上,重重吐了口气,他有点想不明白,品珍这么好的女人,也会离婚。
他去了一家小饭馆吃完饭,给品珍去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买什么回去。
品珍一向恨他不爱惜她给的钱,不放心他买东西大咧咧的性子,电话里口气很冲,说,你自己买什么自己买去,要是不想惹我生气就别给我买东西。
品珍念叨了几句,脾气上来了,说,你倒好,街上吃去了,我为你忙活了一早上,你也不会给我做个饭。
王威只好连说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品珍在那头又是一大串机关枪子弹突突突打过来。
又来了,王威心想,索性把整个手机合上了盖子。
王威才走出饭店,品珍又来电话,说,她现在正在洗澡。
王威顺口问,你是不是还得报告一下,现在洗到身上那个部位了。
电话那头品珍用手拍打着听筒,骂,你说什么呢你,给你方便你当随便。
品珍接着提醒他昨天交代的事情,他一时倒忘记了,等明白过来又让品珍骂得体无完肤。
王威想着自己不正是刚刚要去办这件事情,两人又在手机里彼此一通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