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屁颠屁颠满脸微笑的走进星月网吧的里间的时候,王威躺在床上,看着一本刚刚网购一个美国教授写的《小说鉴赏》。
而萧有光则坐在茶几前,伸出手,让怀里的玫瑰给他剪指甲。
玫瑰看到柴哥进来,眉开眼笑,喊了声,柴哥。可这叫声里头,玫瑰手一抖,指甲刀当即在萧有光的指尖上夹出一道血痕来。
萧有光放下玫瑰,一边用嘴吸吮流出来的指血,一边骂,臭婊子,连剪个指甲也不会。
玫瑰在柴胡面前没脸了,瞬间抓狂,扔了指甲刀,双抓十指就来划拉萧有光的脸面。
萧有光一个没提防,脸上又多了两道指甲痕。
柴胡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玫瑰穿云裂帛的尖叫声,还有那连绵不绝有如洪水般涌出来的咒骂。
萧有光伸出一只手扳住玫瑰的尾指,轻轻一用力,玫瑰当即眼泪就从眼眶崩出来了。
烦。萧有光喊了声阿龙。
在外面上网的阿龙走了进来,萧有光把玫瑰推给阿龙,说,烦死了,把这个臭婊子给我扔出去。
阿龙处理这样的事显然已经太多次,仗着身高,走到玫瑰身后,很老练一个熊抱,圈住玫瑰的腰,再平地高高一跳。
玫瑰赶紧双手扯住裤腰,可是到底被这一颠,雪白的肚皮都露出来了。
柴胡看得心里咽了口口水,心里大骂,玫瑰妹妹,我的妹妹,你咋能这么骚包啊。
可就这样,玫瑰还是竭力的双脚腾踢空气,怒骂着萧有光。直到阿龙把玫瑰拖出了网吧,下了楼,这声音才算是彻底消停了。
坐。
萧有光朝着柴胡一招手。
柴胡心中一颤,心里大骂玫瑰不懂事,要是她不闹腾,他这个哥哥就不用在这里承担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了。
柴胡坐了下来,萧有光则在地上找到了玫瑰扔下的指甲刀,吹干手指上血,继续慢条斯理的剪指甲。
这时候,阿龙走回来,站在柴胡的身后。柴胡回头一看,见阿龙眼神有如喷火一般恶狠狠的盯着他,没来由的背部发凉。
柴胡强笑着说了声,光哥。
这两字还没吐完,萧有光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了。
萧有光把条件一条条讲给柴胡听——
南市荒地的三通一平,由他的兄弟干;
一应的水泥钢筋,由他制定的公司供应;
还有,兄弟在南市荒地帮忙看了一两个月了,劳务费就要个十万。
柴胡一听,这我还赚个屁啊。刚要张口,萧有光笑了,说,别急,还没说完呢?
萧有光站起来,走到柴胡跟前,端详了一下柴胡的脸,说,你左边的这张脸,富贵长寿,右边的这一张脸,活不过三十啊。
柴胡心乱如麻,他本来仰仗的是玫瑰帮他说话,没想到真坐下来谈,是这等情形。
柴胡是放高利贷的,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还第一次被人威胁的心惊胆战,都快尿裤子了,只能拿着眼神瞅着躺在床上看书的王威,指望着王威出来说两句。
王威坐了起来,拿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哎呀一声,说,这茶味儿薄了,该换茶叶了。
王威拿起茶壶,施施然出去换他口中所谓的新茶,却再没影儿了。
杀千刀的胆小鬼!!!柴胡心下咒骂王威,一边频频点头,附和萧有光说的每一句话。
你是不是不服啊?
光哥,这这……柴胡没招了,只能豁出去了,说,我是真当玫瑰是我妹妹……
嗯,你确实待她不薄,她欠你一条命啊,要不,让她陪你睡一辈子,怎么样?
这是什么话,光哥,我那有这个福分啊?
有啊,你有个大老婆,叫黄莉,还有个小三,叫尚美眉,怎么了,我让玫瑰做你的小四,还委屈你了。
光哥,不带这么说话的,玫瑰妹子可是真的一颗心全在你身上,愿意为你死一万次。
玫瑰让你催婚了,还是你着急着上赶着要我当你妹夫啊?
这个,这个你和玫瑰两个人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一个外人,没有意见也不能有意见。
唷,这会儿又是外人了,那咱们还谈吗?
光哥啊,说实话,你那条件是让我去死啊。
我不拦啊。
大鱼是鱼,小虾也是鱼,无论是海里,还是江湖,也得给小虾一条活路。逼急了……
逼急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萧有光说,有些事,我就和你透亮了说吧,为了南市荒地那块地,我们的一位大哥进去牢里了。他进去之前,对我交代就只有一件事。
柴胡赶紧支起了耳朵听,虽然明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对他有利的话。
萧有光这会儿放下指甲刀,站起来,双手一拍,说,谁要不是占了他的地,他就要了谁的命。你是不是还不服啊?觉得自己特冤啊!
萧有光这句话,柴胡眼泪差点流出来了,他想起了这一两月来所受的羞辱屈辱,说,光哥说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冤的吗?做人讲情分,做贼讲道义,我不指望公平,就请光哥指条路。
哈哈哈,萧有光好像听到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仰天大笑,说,比你更冤的,当然有。我带你去见一见如何?
萧有光打了个电话,让自己兄弟开一辆面包车在楼下等着,阿龙将柴胡扔上了这面包车。
柴胡一闻这面包车的味道,立马想起当初绑架自己的就是这一辆车。
还好,一路上萧有光对柴胡客客气气,车上的萧有光小弟开口嘲笑柴胡在厦门同安云顶山求饶的种种丑态,也被萧有光喝止了。
车开到山口村,倒了好几个弯,到了一处敬老院,一车人下了车。
萧有光对阿龙说,我就不进去了,你带他进去,可以打,别伤得太重,毕竟他救了玫瑰,留他一条命吧。
柴胡吓得魂飞魄散,说,光哥,光哥,这是演得哪一出啊,饶命啊!
萧有光并不搭理他,找了敬老院门口的一棵大树,抽烟去了。
山口村的敬老院是由六七座两层小楼构成,占地好几亩,每一层楼上上下下,只有斜坡,没有台阶,这样的设计显然是方便轮椅的滑行。
阿龙扯着柴胡进了二楼的一间老人公寓。
公寓并不大,四面墙雪白,一张大床,一个老人目光痴呆得看着电视里头播的抗日神剧,头发剃光了,胸口有一枚***像章。
认得吗?阿龙把柴胡往前一退。
不认得。柴胡刚说完,肚子挨了重重一拳,他哼了一声,整个人就软倒在地了。
光头老人依旧看着他的电视,就好像身边并没有出现阿龙和柴胡两个人。
起来。
柴胡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在这一路上,已经弄明白了阿龙的名字,说,龙哥,你就直说吧,这位是你府上那一位啊?
我亲大伯。阿龙说完,又是一拳,说,记起来的吗?
柴胡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阿龙还要再打下去的时候,手腕被架住了,进门来的是萧有光。
萧有光让一个小弟给柴胡喂水,等柴胡缓过来,告诉柴胡,光头老人叫做马大风,是阿龙的亲大伯,阿龙父母意外身亡之后,都是马大风照顾的。
阿龙长大之后,一个人跑去潮汕瞎混,各种作威作福,本来乐不思蜀,没想到一年前接了个电话,马大风因为欠了高利贷,被人从楼道上踹下来。
马大风自身原本就有一点脑袋不灵光,这一摔,更是摔得失去记忆,成了老年痴呆病患者,生活无法自理,脑子只有二十年前的记忆,记得最牢的就是***了。
阿龙追查了一年多,毫无结果。
直到最近将马大风送到这个敬老院,才从他的床褥下翻出一本账本,发现上面的高利贷的借条。
这时候,萧有光蹲在柴胡面前,展示那张发黄的借条,指着上面柴胡的签名,问,还觉得你冤吗?
柴胡眼珠子翻白,看到了这张纸条,他呜呜咽咽的像个小孩子哭了起来,说,不冤。
大家都不是什么良善,你不是,我也是。唯有命一条是相等相抵,阿龙亲大伯是一条命,玫瑰是一条命,柴胡你是一条命,我萧有光也是一条命,服不服。
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