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君是河北人，普通话说得并不标准，说不上好听，当然，也说不上难听，再说了大家都不五湖四海来的同志，没有在意这些个。
王威站在最前头，一抬眼，军君脸上表情的每一点变化都清楚，知道了她的紧张，有股想安慰她的冲动。
任何异性经过身边，人们潜意识里都有想象与对方发生性关系之可能，这是爱因斯坦说过的话。
王威心里老实承认，他现在离着军君这么近，不动心只该是嘴边漂亮话，而不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王威不敢盯着军君的眼睛，只好注视着她的嘴唇，却不知这越发让军君紧张了。
军君好象不讲就再没机会似的，一口气讲完了跳舞初步规则。
军君抬腕看了看表，和一切初登讲坛上的人一样，只吃惊时间过得慢，昨碗反复辗转一晚上准备好的话，十几分钟便挥发的一干二净。
现在放的是慢三的旋律，学习跳舞最基本的是舞步，交际舞女生是被男生带着走。军君拍了拍手，说，所以刚开始男生会比较难些，我现在示范一下。
说完，军君在众人面前走了来回三遍，这才转过身，正对着学生们，说，一起来。
大家学得像模像样的，军君多少有些成就感觉，出了些汗，把围巾解了下来。
军君的脖子很长，玉雕出来的好看，王威心里来不及赞叹，军君向他点了下头，说，这位同学，示意他上前。
跳舞讲究的是男女配合，一个人是学不好的。军君说，现在我是女方，他是男方，大家看仔细了。
一、二、三，好。
一、二、三，转身。
军君一边和王威跳着舞，一边随口解说。
王威却是心里叫声不好，脸上一红——他踏着军君的脚。
再来，大家第一次学跳舞，这种情况是难免的。军君要的就是这效果，她又把自己的手交给王威握住，说，没事。
可是这人间那有这样的便宜，越想着没事的时候，事情正常越就上赶着找过来了。
王威无比紧张的低着头只看着军君的脚，毕竟，在他心里，军君漂亮的属于那种男人多看一眼就会犯错误的女人。
王威越学越慌，走六圈下来又踏了军君四下，看着军君伤痕累累的鞋面，他想着，我完了完了。
所有人只看见军君的眉头越竖越高，却看不见他的作难尴尬。
以至于这场培训散场之后，刚才那个戳指提醒他的学弟都对王威说，你真让人看不过去，戏弄一个姑娘家这么狠。
而作为身处现场的受害者的何军君心里只能是恶狠狠得喊着，最后一遍。
教的不好当然是她这个老师的责任，军君安抚自己，千万要耐心细心小心，越提醒着自己越是心浮气燥。
结果，这一次是军君一脚踏在了他的脚上。
军君愤怒的盯着他，又不得不努力使自己的胸脯保持适当高度与起伏的频率。
这是最后一次。军君重复了一遍，一、二、三。一、二、三、转。
当军君再次看到王威的脚已经迈向愚蠢的时候，重重得、狠狠得、毫不留情得抢先在他的脚背上就是一踩，仿佛这是今天她穿高跟鞋唯一的目的。
王威惊骇得看着军君出离了愤怒的脸，音乐适时的静了下来。
他感觉到身后每个人的目光，他在努力的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并判断由此引发的后果。
他的表情，始而惊骇，继之迷茫，最后潮水退去，归于平静。
对不起。王威本来还想加上一句，我不学了。
这是真心话，王威为自己的蠢笨而羞愧，但马上惊觉这无疑将令她为难。
王威放开军君的手，在小礼堂的旁边找了一张长凳坐了下来。
很快的，军君就叫出另一个男生，也许那个男生本来就有些跳舞的基础。
这很常见，有些男生其实早就学会了，只不过和他学舞的目的一样，想拉拉学姐学妹的手。
更也许七八圈走步下来，大家早看熟悉，所以配合的很是默契，说不上行云流水，至少王威所见的眼前这一对，说的上是进退从容了。
王威在椅子上呆呆的坐了十几分钟，慢慢得目中无人的想着一些心思，恍惚间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范云珊，我的名字。那个和军君一起来的红衣女生站在他面前拍了拍手，自我介绍，大大方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范云珊是那种天生把热情写在脸上的女孩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傻子瓜子”来，说，很适合你，真的。
王威象征性接过一粒瓜子，微笑，但不说话。
他从范云珊兴奋的表情做了个起码的判断，这样的女孩就算把她关在只有一只猫的房间里，她也会对那只猫喋喋不休。
当然，那只猫也可以有选择，至少三种选择，一是发表抗议，二是自杀，三是沉默。
此一时，王威的选择是第三种。
你坐在这里，该不会等散场之后和她理论吧？范云珊问。
怎么会？
真的？
面前，范云珊带着一脸充满疑问号的雀斑瞪着他。
王威想，难道他还有选择回答“假的”的权利吗？
王威只好沉重的点了一下头，以示明白，收到，了解。
其实不该怪她。
我不怪她啊。他想分辨，到底没说。
应该怪我。范云珊一副大包大揽的神情，瓜子在他的口中翻飞有致，她不由分说的往他手中塞了一把瓜子。
瓜子，我不是很喜欢。
范云珊看也不看他说，你会习惯的。
王威心想，这都是什么话？他还想推辞，但马上意识到如果不接受的话，可能会发生超出他承受能力的意外。
没关系，吃吧，吃吧，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是你应该做的。
范云珊告诉他——
其实开这个培训班全是她的主意，军君不过是一个经不起他怂恿的受害者。
军君舞跳的好倒在其次，主要是比她漂亮。
这卡带录音机是我到市里的旧货市场掏出来的。
是她完美的运用自身的能力，不，魅力而得到这个小礼堂的使用权。
总而言之，她的经济头脑、用人魄力和商业才华在开办跳舞培训班这一件事情上，并不是得到适当的展示而仅仅是牛刀小试。
王威只能对此表示谨慎的赞同，这显然不能使范云珊感到满意。
当然，范云珊象很多的女孩子一样，很快的将话题跳跃到她们热衷的男女感情八卦、化妆品、洁癖、音乐和伙伴之间的感情。
这些话题如此的有趣，特别是王威第一次听到的时候。
在女人面前，终王威一生，他从来最好的倾听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