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斯文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王威一出门，邻居家的那条狗叫得更欢了，窜得更近了。
王威走得远了，才想起自己刚才犯了两条严重的错误。
第一条不应该和狗说人话。第二条，怕的就是狗动了口啊。
台风过去了，品珍病好了，所以呢？狗狗又开始叫唤了。日子就是这一天天无波澜的过下去了。
王威过了二里桥去找柴胡，想着将那把藏刀还给柴小行。
到了隆裕茶庄，并没有人。
王威泡了茶，发现柜台后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全屏展开着word，密密麻麻的字。
他瞅了一眼，明显是封情书，他被吸引住了——
我还是写吧，不然我会疯掉的。
我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喜欢了你，我一不小心窥见了你的灵魂。
你是那么的高贵却又可爱，又是那么的邪恶和狡黠。
你恋爱经验是那么丰富，却还未恋爱，这像我。
我说我了解你，了解真实的你，是因为我是在认识你之后，特意要到你的qq号的。
你的qq空间每一个字，我都会读好几遍，我似乎觉得那些话就是对我说的，当然啦，我知道是我自恋了。可是也不能怪我。
你问我哪里人？年纪多大？做什么的？家住何方？……然后来一个莫秒奇妙的笑脸。
你应该知道我要干嘛吧？
我哪知道，我真不知道呢。
你没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呢。
好像是的哦，然后呢？
哎呀，没然后呀，只是好巧。
嗯嗯，巧的狠，我想说反正你我都单着……
网络那么神奇，平常说不出来话，随随便便在网上就能说了。
遇到一个有感觉的你，我不知道怎样去靠近。
日思，夜想。
我想着隔几天跟你聊聊天，慢慢培养感情，可是你似乎总有人陪你聊天，也不敢过多的去打扰你，怕你烦。
最近，你没回我qq消息了，你喜欢伪装好学生乖孩子。
我说过，我是坏孩子，我就是死屌丝，我就是想追你。
你说过你喜欢我，但我知道你那是随口说的。
我想着，我应该可以慢慢熬，熬到你真的完完全全喜欢我。然后，由你觉得我这个坏孩子也不错，也可以接触的嘛，一不小心就答应和我约会了。
但是感觉希望渺茫啊。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甚至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而且我都不能保证我可以喜欢你多久。
这一切都让我烦躁的狠。
我有好多想跟你说呢，告诉你，我想约你。
我想喜欢你呢，真正的喜欢你，我不知道跟一个喜欢的人牵手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觉得如果我喜欢你了，而且是正大光明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可耻呢？
我也觉得我可耻，可是我似乎就是这样的啊。
我对你并没有太多的生理欲望，就是想跟你睡觉，就是想陪你，跟你一起唠嗑，一起喝茶，看书，看电影……
然后，顺便可以做爱，时间到了就可以分个手，那样应该会很美好吧。
我觉得，我们这样的一对，就算有一天分手了，我们依然可以喝茶，看电影……
嗯，这个得看咱们的和谐能力了，一切都是未可知的嘛。
你在干嘛呢？我想见你呢，想跟你说话。
王威好奇了，这信有意思。他想着这没写完的信，是从网上复制的，还是真实的情书。
如果是真实的情书，又是谁写给谁的。
茶壶的热水开了，王威回到了茶几上。
他泡完了一壶新茶的功夫，柴小行出现了，问，王叔，你咋来了？
柴小行好像想起了啥，赶紧去了柜台，一脸阴晴不定的保存了word文件，并关机了。
王威当没看见，继续喝自个泡的茶。
柴小行瞪了王威一眼，弄了一个烟灰缸，坐在门口的门槛上，把烟灰缸放脚下，抽起了香烟。
王威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柴小行的肩膀缩了一下，不说话。
王威诧异了一下，就坐的模样，柴小行快和他一般高矮。
怎么？还有脾气？王威把张善英交给他的那把藏刀递了过去。
怎么敢？柴小行两眼望着天，接过刀子，把刀尖树立在中指的指甲之上，另一只手提着刀柄转动。
路面上刚好走过两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阳光照射的缘故，刀的反光在那两个妇女脸面上晃来晃去。
其中一个提着购物篮子的妇人发觉了，变了脸色，要冲上来，另一个妇人把她拉回去，两个妇人愤愤不平接了几句话，走了。
柴小行一点也不悸。
王威看着柴小行的眼神好生邪气，这样的眼睛若不做出一番令人发指的恶行，简直是辜负了天赋异禀了。
王威回想起来，他也是一天天看着这孩子在自己眼前长大，给他吹过气球，搭过积木，买过滑雪板。他多见一次这孩子，这孩子眼睛里的邪气又深了一层。
虽说日常的所为里，王威也看不出柴小行有多不好的行迹。只是，王威天天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发凉发紧。
王威一时候找不到说词，也掏出一根烟。
柴小行把打火机递了上来。王威犹豫了一下，接了火。
王威心想，也许是这么一回事，要论在以前，他这年纪，抽烟的话，非给母亲打死不可。现在，柴小行这年纪抽烟好象又是再自然不过，大家也不管不问了。
再过十年二十年，柴小行有了自己的孩子，怕是连吸毒、嫖娼都能容忍吧。
未来太远，眼前见不着，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这一刻，王威大可以松上一口气，甚至还觉得柴小行并不是太坏。
王威把自己脑中所思所想，说给了柴小行。
柴小行听了，不说话，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王威又想，自己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太乖了，也就理解不了坏孩子。他和萧有光交往那么多年，其实根本就理解不了对方。
乖孩子从小很听话，听家长的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用成年人的要求来约束自己。
乖孩子享受不到所谓的逃学的快乐，享受不到去网吧熬夜打游戏通宵的快乐。
乖孩子要为学校排名而苦恼，要考虑升学考试，多数时候像一个小老头一样忧心忡忡。一个人孤独的应对家庭、学校。
坏孩子呢？
坏孩子可以在教室后面打扑克看小说，可以招呼一大群朋友去野地做烧烤喝啤酒，虽然他们一旦倒大霉了会被教师罚站，会被校长训话，会在操场做检讨。
这些大大丢脸的事情，却又恰恰能让坏孩子们抱团了，更加互相支持，更了解友谊这回事。
人和动物真的有别吗？
也许没有。
动物的天性就是自由，不服从让自己不舒服的条条框框。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交配交的人。这就是自由。
狮子喜欢奔跑追杀，老鼠喜欢打洞，不过如此。
乖孩子之所以认真读书，是因为多数本身喜欢读书。
坏孩子之所以喜欢打架，是因为这更能彰显他们的性情禀赋。
乖孩子羡慕坏孩子，就像曾经的王威羡慕过萧有光。
坏孩子难道就不羡慕好孩子了，应该也是羡慕的。
乖孩子所能得到家长的认同和赞扬往往是坏孩子得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