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大荒饭店门口，店里头就餐的人并不多。
一个11、2岁模样的小孩子就坐在店门口的小桌子上扒饭，小嘴巴咬着好大一个大海碗，令人怀疑一个不小心，大海碗就要被他生生脆脆咀嚼进了他的肚子里面去。
这小孩子脖子间的红领巾不像是结上去而像是绑上去的，逗得品珍攥了攥王威的手心，后来才知道他是童万进的儿子。
品珍是房东，进了店，关心的自然是普通食客不同，她见四壁白白净净，并不被油烟熏黑了，品珍就有点高兴了。
这店分了楼上楼下，楼下没有打招呼的人。店的正中间，是十几条活鱼养在两桶塑料桶里头摆尾巴。
王威叫了几声老板，没听见回答，正要往楼上走，就看见着童万进从楼上跑下来。
童万进看见是他，忙说，你来了，来了啊。
品珍来之前，已经给童万进打过电话了，也算是顺便订了餐。
在品珍以为里，作为房东最好少上人家饭店消费为好。
不过这一回不同，这房租店面的快到期了，小县城的房产中介并不给力，再找新租客也未必容易，因此，她订了这段餐，也是为了更好商谈这店铺童万进是否续租。
品珍心里是有算盘的，小县城的房价一年一涨，没道理还维持去年的租金，当然，她也不能涨价太过了，把老租户吓跑了。
炉子火正起来，要吃饭啊，你们要不等等，先上楼上雅座，休息。童万进招呼他们，一番话说得显见嘴笨。
品珍正有往楼上走的意思，楼上下来了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她眉毛好像随顺着她下楼直往下掉，一米七左右，北方女人的个儿，脸圆圆满满，漂亮得和这间饭店不相宜。
童万进介绍，他老婆张善英。
品珍最近学了点面相，当即用上了，她不好正眼瞅童万进，只能把细了看张善英。
张善英的眼窝深了，田宅宫居中下，这是居无定所的相。
眼尾乃奸门，属于夫妻宫，没有凹陷发暗长痣，照理该是夫妻和睦之相。
品珍再走进了看，张善英脸上的奸门到底被眼尾纹破了，这是中年夫妻最常见的相，主夫妻关系到了破裂的边缘。
可是在这年头，在这小岛上，身边这样的人简直多了去了。
张善英在人际上比他老公强，一看见品珍，满脸笑容，一声声抱歉，说，楼上人刚走，还没收拾，挺乱的。你们在下面吃吧。
品珍往这一楼四下看了一眼，一张张新桌子，苍蝇不落脚的干净，也就点了点头。
品珍拉开菜单子，好一会两眼抓瞎，张善英一样样解释，生怕她吃不惯，又说菜谱样式是东北的，口味调料却是顺着南方人的嘴。
品珍点了四人份的饭菜，王威从品珍拎包里找出自己的手机，拨了杨倩文那边，没通。
至于柴胡，接到了王威电话就兴奋的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想弟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品珍一旁听了，嘴角撇了一下。
王威放下电话，品珍怒了王威一眼，说，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偏不去死。我想弟妹也不是一天两天，呕。作三日呕。
王威嘻嘻一笑，说，他还托我问你，啥时候有了，几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生。
得得得。正经朋友没一个，狐朋狗友一箩筐。
童万进乘着这会儿向王威介绍了老婆孩子，说话间，“蓬”的一声，店内煤炉子火窜得老高，王威侧了侧身子，问童万进，不好意思，那里借个手。
张善英告诉王威，一楼楼道转角那间就是。
王威进了洗手间，一推手，门没掩好，还留着一缝，听的见楼上热闹得厉害，都是十四五岁孩子的声音，男多女少。
他才松下腰间的皮带，楼上大喝了一声。
王威被唬得手一抖，差点尿裤子上。
接下来又听见一声小男生变声期锐利的尖叫——开心吗？
开心个屁！！！又一个小孩子接了一句。
啊，连屁都开心啊。
这些嬉闹的话，颠三倒四的在王威的头上响着，让王威多费了几分心神，才上完了厕所。
楼上的小孩子闹腾了一会儿，又没声了，接着又是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声响，也不知道是在闹腾什么。
王威懂了，难怪张善英不让他们在楼上就餐。
王威下了楼，他才想着和品珍好好说说现在的孩子，说说现在孩子有多不象话。一辆摩托车象给射中屁股的兔子，摇着屁股后的白烟就停在店门口。
摩托车上的两个大盖帽利索往下一跳。
王威好不乐意，说，刚刚给你打电话，不通，怎么就来了？
当先进来的正是本地龙舞街派出所的副所长杨倩文，他一脸不善，偏着身子，问，你怎么在这儿？
杨倩文身后的一个小民警则走上前，向着王威喊了声，老板。
王威退一步看，端详了这位小民警，浓眉大眼，腰直背挺，不正是以前常常逃学上网、帮他星月网吧上网的申河兵。
杨倩文说，他不用我介绍了吧。
兵兵，这么快你就毕业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啊。王威感慨了一句。
申河兵见着王威，也是相当高兴，只是这高兴中有点认生，说，老板，我当年没考好，拖了全县同学的后腿，复读了，所以去年才算是正式毕了业。
王威拉过申河兵的手，说，坐下来，一起吃饭。
申河兵摇了摇头，说，这哪儿有我坐的份。
杨倩文朝王威摆了摆手，说，吃饭这个事，先不说，我这会有点公事。
那一边，张善英将进了店的杨倩文迎了出去，在店门口向杨倩文低声的说了一通。
杨倩文脸上露出少有的耐性，频频点头。
王威回到桌子上，一想，不对啊，现在都一点，不是上班时间。
再说了，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杨倩文这位副所长亲自出马走一趟啊。
他不由得想起上回杨倩文老婆大闹柴胡家抓小三的事情来。这小三，该不会就是张善英吧。
品珍则在他耳朵边嘿嘿嘀咕了一句，嘿嘿，看吧，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把你当朋友吗？
王威反过来要为杨倩文辩解了，说，人家公事，公事。别整这些个，你啊，自个头发长，只见谁都觉见识短。
张善英谈完了，带着杨倩文、申河兵上了楼。
不一会儿，杨倩文又跑了下来，原先板着的一张面皮变出笑呵呵的模样。
杨倩文手机没电了，向王威要了手机，说，你猜我打给谁？
王威把手机放在他手上，说，在你这个警察面前装福尔摩斯，我找抽啊。
杨倩文口中骂骂咧咧，一边抛了根红塔山给王威，他对着还没有接通的电话，说，接啊，这王八蛋。你他妈的倒是接啊？
你到底打给谁？
打给柴大胖子。
王威手一横，拿回手机，说，没事别浪费我的电话费。
品珍告诉杨倩文，柴胡正在来饭店的路上。
说这话的时候，楼上“嘣的一声响，好象是十几个人同时跺地面，天花板上的石灰直往三个人眼前的桌面上掉。
还好饭菜没端上来。王威站起来就要往楼上走，杨倩文倒拉住他了，说，稍安勿躁，正主儿没来，呵呵，忍一时之气。
品珍手指弹着桌面，哼了一声，说，德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