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路常宁、马思哈很快前来与福全会合。由于路程遥远和行动迟缓,科尔沁土谢图亲王沙律、达尔汉亲王班矛及内大臣苏尔达指挥的科尔沁、盛京、多拉的军队,战前仍未赶到。
为了汇合各路大军一起,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击毁噶尔丹,康熙继续派出谈判代表,前往噶尔丹,对他进行麻痹和牵制。裕亲王作为使臣遵照康熙关于“其遗牛羊,以老其锐气,疑其士卒”的指示,作为礼品送噶尔丹羊百头、牛二十头,并附信给噶尔丹说:“我与汝协护黄教,利好有年,今汝我喀尔喀入我汛界,圣上特命我等论决此事,永久和好。”同时建议“各遣贵显大臣定议”。
噶尔丹也并非一介武夫,只会弯弓骑射,在政治上也是一个成熟、老练、狡猾的人,他也派出使者到清军中来,申述“兰入汛界,索吾仇而已,弗秋毫犯”,表示愿同清廷“进信修好”。他说的“进信修好”是有条件的,就是得把土谢图汗及其子哲卜尊丹巴交出来,如果答应这些,他才可以班师回巢。
就在噶尔丹打出“进信修好”的旗帜下,噶尔丹为了进入乌兰布通,举行庄严的祭旗仪式,那个身披袈裟、脖挂佛珠的达赖喇嘛的和平使者济隆,不但不阻止噶尔丹进攻,反而帮助他择定战日,为其祭旗诵经。
噶尔丹自从打败阿喇尼,自觉天下无敌手了,更加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他扬言说:“夫执鼠之尾,尚噬其手,今虽临以十万众,亦何惧之有!”他认为清军不堪一击。
二十七日,噶尔丹指挥他的大军首先抢占乌兰布通峰,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这里距抵达吐尔埂何的清军先锋仅有30里。
这时,抚远大将军福全,传令传旨,说:“在此地扎营!”
乌兰布通以四千里之地,为清朝四大牧场,草地上有畜牧百宗万头,同时又距清朝最大的演兵场——木兰围场四十多里,对于清朝的将军们来说,这里的地形他们是熟悉的,如果打过来,武器补给、物资、食品补给都是方便的,是双方都想抢占的地方。
康熙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尽快剿灭噶尔丹,以清沙漠,于七日十四以“巡幸边塞”为名启驾亲征,在福全行过的路线上北上,由于过分劳累,再加上路上饮食不周,他一下患上了重感冒,头痛目赤,发热、恶寒、胁痛。太医虽开了麻黄附子细草汤,去伤风头痛,开腠理,解表发汗,散下焦蓄血,止逆上气,泄邪恶气、通阳去瘀,运行水气,泻肺实,除百毒。可是吃了几付也没见奏效,护驾大臣们,都劝说康熙回朝,可是他在高烧中仍然坚持行军,过了鞍匠屯,二十日抵达博洛和屯,他的病情更加恶化,扈从群臣一下都跪倒在皇帝榻前,哀求他回朝调理,康熙皇帝这样才不得不同意回京,临行时,他又把对前线的进攻、联络、供应等细节一一做了具体指示,并为军队增加了炮兵及鸟枪兵五千人。
本来好多亲王、大臣们是不同意皇帝亲征的,而大将飞扬古上奏说:“启奏陛下,噶尔丹虽然窜犯汛界,现在离京仅有七百里了,可噶尔丹毕竟是个叛匪,他没有三头六臂敢碰我们八旗大军,圣上如果能御驾亲征,那将激励全军上下,人人会为讨平噶尔丹争立战功的!”
他的这番话,举座皆惊,大家议论纷纷,认为怎能让皇帝去西北呢?
“我们不能让皇帝御驾亲征,沙漠、水草、气候变化异常……”好多大臣说。
可是对于把国家安危集一身的皇帝,对于飞扬古的上奏点头微笑说:“臣的话正合我意,你说得很有道理,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飞扬古回皇上话说:“臣知道皇上一直在等待时机,现在国家得到了空前的富强,民族团结融合,在军事上,力量强大,粮草充足,皇上所颁布的永不加赋的圣旨,更得民心,这样万众一心的情势下,皇上亲征获全胜,扫清西北孽瘴,海清河宴,共达升平!”
“好,朕接受你的好建议,亲征!”康熙道。
接着,康熙宣谕礼部,准备留京和从驾入选一切事宜。
五天之后,按照礼部制定的程序,先是进行“吉礼”,祭告了天坛、太庙和太岁神。
然后,在午门外的五凤楼进行阅兵,在这里皇帝向全国臣民谕告:“噶尔丹十多年来不断与罗刹勾结,东侵中原,兼并蒙古,毁我城池,杀我人民,破坏统一,朕今亲率大军30万,共讨国贼,不灭噶尔丹,誓不还朝!”
现在,乌兰布通大草原一下出现了新的景观:四十多座营盘,连营六十里,宽二十多里,首尾相顾,联络畅通,好像一座街衢巷陌井井有条的市镇。
马思哈在《出师塞北纪程》一文中,是这样记述当时噶尔丹临阵情形的:“布阵于山冈,以骆驼万千缚其足,便卧于地,背加箱垛,毡积水盖其上,排列如栅以自蔽,谓之驼城。于栅隙注矢、发枪、兼施钩矛,以待清军。”
在噶尔丹抢占乌兰布通有利地形后,颇为得意,他坐在山上,用他的“驼城”,以逸待劳。
和硕裕亲王抚远大将军福全,在战前召开了军事会议,决定八月一日拂晓,开始进攻!
“嗵”的一声炮响,飞向对岸的噶尔丹“驼城”阵地,这是进攻的信号,接着炮声隆隆,八旗大军的火器怒吼了,声震天地,敌人的阵地上,腾起一柱又一柱的尘土、烟灰,以及人和骆驼的肢体……
噶尔丹在山上,指挥着他的鸟枪手、炮手、弓箭手,在“驼城”的掩体间隙中,向清军还击,很多战士倒在了血泊里。
看来噶尔丹的“驼城”确如铜墙铁壁,很难攻克,有些战士产生了畏惧情绪。在这时,国舅佟国纲挺身而出,自告奋勇愿做先锋打头阵。他说:“骆驼阵这种东西,不是噶尔丹的发明,前人用过,不是不破之城,我们用炮火轰击,然后用骑兵冲杀,我相信这样能把噶尔丹消灭掉!”
这是一个既有外事斗争经验,又有武装斗争经验的文武双全的将领。
福全在阵前批准了佟国纲的请缨,作为先锋冲入敌阵。
八月一日下午,福全令旗“哗”的一下在空中展开,紧接着双门大炮立刻飞向敌军的“驼城”,很快那里形成了浓烟、火海。
炮声刚停,1000多名火枪手向“驼城”进行发射。
被捆绑四蹄,上履箱垛、湿毡的万余骆驼,听见炮声,畏惧万千,有的挣脱出来,鼠突豕奔,有的被炮火烧着,不顾一切踩着噶尔丹士兵的身体,嚎哞着……
福全的令旗挥动,又是一阵炮火,落在了放人的阵地上,“驼城”已被打开许多缺口,一分为二,驼阵开始崩溃,正在这时,只见佟国纲飞身上马,挥着战刀,率领前锋,第一个冲进“驼城”敌阵,同噶尔丹的兵马展开肉搏血战。
紧随佟国纲冲入敌阵之后,清军的步兵、骑兵也乘势飞驰进入“驼城”,福全又指挥左翼兵绕山横击,敌垒一个一个的被攻破了,而清军也失去了前锋参中斯泰、前锋统领迈图,以及四十多名炮手,几百名战士。
佟国纲横扫敌军如卷席,这时被山上的噶尔丹发现了,他指挥他身边的火炮手说:“向清军先锋头领开枪!”
噶尔丹的军队虽然没有南怀仁制造的那种火炮,但他们的火枪却是来自俄罗斯,比清军的先进,射程既远,准头又好,一颗罪恶的子弹打中了佟国纲,他从马上跌下,血从他的腹部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青草。
“佟国舅——”人们顾不得枪林弹雨围上来,进行抢救,把他很快抬出“驼城”,由军医进行救治。
“舅舅!”福全上前大叫着。
佟国纲睁大了眼睛,嘴角颤动,说:“不要管我,去追噶——尔——丹!”
说完,佟国纲无力地闭上眼睛,呼吸现出微弱。
“我为我们大清社稷流血,值得!”他又一次睁大眼睛,说:“江山一统……万岁!”
佟国纲就这样长眠在这个地方了。
清军的将士们,一看国舅这样,舍身忘死去杀敌,更加激发了他们对噶尔丹的仇恨,各路将领,纷纷请战,要为国舅报仇,争当先锋。
激烈的战斗整整进行了一天,太阳落山了,在依稀的薄冥中,双方不时仍有枪声传来,稀稀落落,直至夜幕将大草原和乌兰布通山全部遮住。
八月二日,前线总指挥抚远大将军福全,重整军队,进行新的攻击部署,这次他调整了炮火,向噶尔丹的山顶指挥部轰去,然后攻山。噶尔丹也相应的调整了部署,他在失去“驼城”之后,已经感到户破堂危,便把军队集中在他指挥部的周围,居高临下,据险固守,也不失时机地向清军进行反击。
在清军的凌厉打击下,乌兰布通的山上、林间又倒下许多士兵,噶尔丹的军队死伤惨重。
噶尔丹凭着十几年南窜北征的作战经验,他感到乌兰布通这一役,他的失败已成定局,他不敢在此继续恋战,怕被清军完全包围在这山头上,不战自溃。便一面组织队伍北撤,一面派出使者到清军大营游说。
噶尔丹派出他的副将伊拉古克图及西藏喇嘛济隆七十多人,下山会晤福全将军。他们竭力为噶尔丹开脱罪责说:“博硕克图汗轻信伊拉古克三及商南多尔济之言,深入汛界,部下无知,抢掠人畜,皆大非理……博硕克图汗不过小头目,何敢妄行!但因索其仇土谢图汗及泽(哲)卜尊丹巴,致有此误,彼今亦无索土谢图汗之意”。
噶尔丹也派人送信到清营前,来信说:“今蒙皇上惠好,自此不敢犯喀尔喀”。来人还申述噶尔丹博硕克图汗跪于威灵前设誓:“若违此书,惟佛鉴之”。
不久,又遣人来报噶尔丹顶佛像再设誓:“佛天以仁恕为心,圣上即佛天也,乞鉴宥我罪,凡有谕旨,谨遵行之”。且“往界外驻候圣旨”。
就这样,由于济隆的偏袒和噶尔丹以“卑词乞和”的缓兵之计,骗阻了福全等的追击,甚至福全还派人通知苏尔达等,令盛京乌喇诸路兵,不要阻截噶尔丹逃兵。所以当噶尔丹奔窜过盛京、乌喇、科尔沁等的军营时,清军不予邀击,竟放纵他们遁走。
当时,如福全不加阻止,让苏尔达等领兵阻击,噶尔丹早被擒获。福全等误信噶尔丹、济隆胡土克图等“议好之诳词”,让噶尔丹仓皇宵遁,偷渡什拉穆楞格河,翻过大碛山逃窜。
康熙身患重感冒回京途中,在八月三日接到福全奏疏,这是一封首战告捷的信,康熙看了,自然十分喜悦,但他担心这些前线将帅们打了胜仗长骄傲与麻痹情绪,厌战情绪,怯战情绪,使这次大举征剿半途而废,便当即谕令福全:“此后当何以穷其根株,平其余党,熟筹始末,一举永清,勿留余孽,尔等其详议以闻。”
福全以一个胜利者的口气说:“只要你们噶尔丹老老实实撤军回去,我可以下令暂止勿击!”
飞扬古大将在一边提醒福全,说:“大帅,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与噶尔丹已无话可说了,让他们的人回去告诉噶尔丹,让他跟我们三十万的大军‘交谈’吧!”
福全说:“他已认罪了!”
“噶尔丹的话,他说认罪,不可信。”飞扬古说。
福全拍拍几上的认罪书说:“有这个呢!”
“恐怕是一纸空文。”
“你怎么这样看呢!”福全有点愠意,感到飞扬古疑心太重。
最后福全还是中了噶尔丹的游说者的计,答道:“今许汝所请,当发印文,檄各路领兵诸王大臣,暂止勿击。”
八月七日,康熙皇帝拖着病身子回宫,马上诏令都统希福驰赴前线,给抚远大将军参赞军务,等到希福和皇帝的谕令到达,噶尔丹已遁走五天了,这时已经过了西喇木伦河,横越大碛山,连逃至牛泡子,向北逃回科布多。
这样,乌兰布通之战结束了,没有达到康熙皇帝战略部署那样,全歼噶尔丹,这确使康熙欲哭无泪,因为这次的统帅不是别人,是他的哥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