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苏锦也换好了衣裳。容墨为她挑的是一件袖口处绣着小小牡丹花的白色衣裳,华丽而淡雅。
“苏小姐穿这身衣服真美呢。这件衣服穿在苏小姐身上真是配极了,我们少爷真有眼光一挑就挑了件最衬小姐神韵的衣服。”小丫鬟看苏锦换完衣服后赞不绝口。
“小丫头真会说话。就是不知道你这是在夸我的美丽呢还是在夸你家少爷的眼光。”苏锦低头看了看衣服各处又转转了身,这衣服确实穿得很舒服。
“都值得夸赞。”“马屁精。”苏锦哭笑不得,转了话题问道,“你家少爷现在何处?我想问他几件事。”
“通常这个时候二少爷都在百花苑里弹琴。”小丫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么看来你家少爷倒是生活很有规律嘛。”苏锦随意地问道。
“嗯,确实是。二少爷每天上午会看书,晴天时就在后院里,下雨时就在书房里;下午一般是弹琴,晚上嘛很早就会待在房里不出来。”
“你家少爷都不出去游玩地吗?”苏锦好奇地问道。
“少爷还真的不太喜欢出门。一般都是他的朋友们来拜访他,不过奴婢也还真的奇怪少爷是怎么结交到那些文人雅士的。”
问道这儿,苏锦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什么了。向容墨的丫鬟打听容墨的事还真有点不厚道的感觉,虽然自己只是随便问问但是小丫鬟若是跟容墨一说说不定就被误会成有意打听了。
看来这容墨倒是不同于寻常世家子弟,之前在爹那儿听到的有关容墨的话莫非是真的而非传言。可惜当时没有仔细听清楚,只隐隐约约知道个大概,回去后可得好好问问爹爹他们,容墨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想起初次见他的样子,觉得他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居然让她不由自主地敢把临死前最重要的事情交付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何夕。今夕何夕的何夕。”
“何夕?好名字呢。带我去见你家二少爷吧。”苏锦想这名字大概是容墨给她取的吧。
“是,苏小姐。”
苏锦走在容府里,已经转了几个弯过了几个亭子还过了一座桥都还没看到容墨的影子。这容府果然不愧是是当今宰相的府邸,简直堪称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府了。亭台楼阁,红墙绿瓦,花草字画,布置不奢华却精致,不显摆却大气。
此时的容墨正坐在百花苑的亭子里,没有抚琴,也没有吹箫,只是望着眼前的花儿出神。
谁也不知道容墨公子在想些什么。
苏锦踏入百花苑的那一刹,她看到的不是触目可及的各种花儿,而是花中亭子里站着的白衣男子。他背对着她,不胖不瘦,个子颇高,负手独立,给人一种就要羽化而登仙的感觉。
她望着他的背影朝他走过去。而他好像也有所感应一般,突然回过头朝她这里望来。猝不及防的眼神对视,让苏锦感到一丝尴尬。但是还不等她羞涩地低下头或者转过头,容墨就在亭子里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离得远,苏锦也看不真切容墨的笑容,但她却敢肯定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她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然后容墨便坐在琴前,伸手抚琴。琴声悠扬,如此美景,如此美乐,苏锦都有点不想再离开这儿了。
当苏锦进入亭子时,容墨正好弹完一曲,是一首虽然简短然意境深远的曲子。一直站在琴旁边的容离忍不住说道:
“少爷,您今天有点不大对劲啊,不仅笑得让人难忘,连这首特殊的曲子都弹奏出来了……”
“离儿,我的箫忘了带出来,你去把我房里的箫拿过来。”容墨打断容离的话,吩咐道。“少爷……”容离想说他的箫不是昨天借给他的好友方天奇拿去把玩了嘛。但是容墨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容墨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快去。”
“是。”唉,原来少爷是怪他多嘴了要把自己打发走啊。容离只好赶快离去找箫了。
“苏姑娘,请坐。”容墨起身微微行礼。
“方才那位小兄弟说到特殊的曲子,不知这曲子有个特殊之处?”苏锦坐下后问道。容墨笑着答道:“离儿不精通曲子,误将此曲错认为他曲了,姑娘不必理会。”
苏锦嫣然一笑,也没继续问下去。
“姑娘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在下说吗?”容墨问道。他很满意苏锦没有再追问曲子的事。有些女人就是好奇心太重了,什么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管该不该问能不能问。
“本来是打算再打扰公子几日的,可是我心里实在惦念家中老父,而今伤势也多亏公子救助虽未痊愈但也无碍,故来向公子道一声谢谢道一声告辞道一声珍重。”苏锦回答道。
容墨难得地皱了皱眉:“姑娘准备何时离开?”
“明日上午。”
“那姑娘为何不等明日临走时再与在下道别?”容墨不解,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早说晚说都是一样的,恰好此时公子有空听我道别之言,那我就说了,到时……”
“到时你便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容墨接到她的话说道。
苏锦不答。他说的没错,可是他不知道她本来是想说待大夫晚点换过今日的药时便走的,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出口的确实明日上午。
“还记得姑娘那日昏迷前对在下说的话吗?姑娘好像想说的不是要在下救你一命,好像是有其他事情,不知姑娘现在还能告诉在下究竟是什么事情吗?”容墨提起那晚苏锦昏迷前地那句“请公子……”
“确实不为性命,是为其他。不过此时小女子的命承蒙公子搭救已无碍,当初想说的事也就不重要了。”
容墨果然心思细腻。苏锦心中暗暗想到。
“不过不知公子是怎么看出我不是在求公子救我一命呢?”
“眼神。”容墨淡淡地回答道。
“眼神?容公子果然厉害,光看眼神就能知道人心中所想。恐怕一般人都会认为当时我是在求救吧。”
“姑娘似乎对性命不在乎。”容墨问道。
“也并非不在乎。只是人活一世,和这个大千世界比起来渺小如须弥芥子,不必苦求生命不放,但也不能不把生命当回事。”
容墨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姑娘此话说着很是新鲜。看来姑娘对人生有一番自己的领悟,容墨受教了。”容墨接着问道:“姑娘为何不问问在下为何救你?”
“公子觉得我该问吗?那我是不是也该问问公子救我时为何不曾摘下我的蒙巾看看我是何人呢?”苏锦反问道。“哈哈……”容墨忍不住大笑了,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其实在容墨与苏锦笑谈的那天中午,容相爷便叫了容墨过去他书房内。
“你昨夜半夜让容离请了个大夫过来?”容相爷见到容墨进来便问道。
“是的,父亲。”容墨恭敬地站在父亲书桌前面。
“为什么找大夫?谁需要大夫?”容相爷继续问道。“父亲,您不是都知道了吗?又何必多问?”容墨平静地说道。
容相爷有点严厉地问道:“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救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容墨淡淡地回答道:“孩儿救她只是因为孩儿能够救她,而她也正好需要孩儿的救助。至于她是什么人与孩儿为什么救她毫无关系,她是什么人于我而言不重要,于父亲于容府而言都不重要。”
“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她是何来历了?”容墨沉默不答,容相也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准备留她到何时?”“留她到不该再留之时。”说完后容墨又补充了一句:“父亲,孩儿自有分寸。”
容相叹了一口气,望着眼前这让他最放心也最操心的儿子说道:“她毕竟来路不明而且被人追杀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女孩,这些我不说你也知道……你要记得你是当今宰相之子我们有很多人没有的权利但同时我们也要因为这些令人羡慕的权利而加倍小心谨慎。”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容墨依旧恭敬地回答道。
“唉,你出去吧。”容相爷叹了一口气。“是,父亲。”说着就转身大步踏出了房门。
容相爷看着这个儿子转身而出的背影,心里面顿时沉重地想起很多事情。
想当年他二十岁开始跟着已经起义一年的齐修远,然后为齐修远出谋划策之后这支起义军的战斗力比往常提高了好多倍。于是,齐修远对他也越来越器重,感谢齐修远的识人之明让他有机会一展抱负。然后现在有多风光当初便有多辛苦,当年带军攻城略地战场厮杀这命随时都有可能被阎王爷收走。一路上风风雨雨,充满血腥,踏着前朝军队将士们的血而开劈出来的大齐王朝。在他三十二岁时终于推翻了前朝,齐修远坐上了天下至尊的位子,他坐上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
如今太平盛世,可是朝堂风云,危险不低于当初创业打江山。他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宰相,可算是这大齐朝的第一功臣了,他如今有多风光有些人就会有多嫉妒地盯着他。一招不慎就会招致万劫不复啊。
他如今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都让他感到很欣慰。大儿子征战边关远离朝堂于他而言是很不错的选择。而二儿子仪表堂堂,为人恭谨孝顺,才学颇高,自己不希望他能做多大的官只希望他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如天下很多普通百姓的想法一样。可是,二儿子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最让他捉摸不透的。有时候他的行为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可是事后大家都会发现他那样做没有错。容墨是个很有心智的孩子,只希望他以后不会作茧自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容璧今年二十七岁,已经有了一妻一妾,容墨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但是却还未娶任何女子。也跟他说过这件事,可是他一直推着不娶。容璧喜好舞刀弄剑心怀报国之心,而容墨,容相却很无奈地发现他不知道容墨有何抱负,至于说他喜欢读书喜欢舞弄乐器却不痴迷,那些对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昨夜无缘无故地带回一个不明来历而且身受重伤的女子,这女子大概非大家闺秀更非普通百姓,怕是江湖女子。江湖恩怨是非多,秀才碰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如果万一因为这女子而引来什么江湖恩怨,他虽然不怕却也不想无端招惹这些事情。
他这一生都只有一个妻子,而这个妻子却在生下容墨不久后就去世了。容墨从小就没有得到过母爱,所以他在容墨身上倾注了更多心血。虽然容墨对他极尽恭敬孝顺,可是他总觉得容墨和他之间有着隔阂,至于这隔阂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这一生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妻子早逝不能多陪他几年,没有多享受几年安稳舒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