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放学后，通校生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马上飞回家里，只留下苦逼的住校生们继续打二晚。
寂静的夜也因此恢复了些许活力，学校旁的街道上摆满了小吃摊，几把蒲葵做的小扇子呼呼的将羊肉串的香气扇遍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铁板上的鱿鱼榨出鲜美的汁水，腥辣的气息撩着人的五脏庙。
学生们肆意的嬉戏打闹，这里迎来了一晚上最热闹的时候，各种小轿车，电瓶车如早晨一样接送学生，不同的是换了个色调。
今天晚上的云朵很薄，隐隐有星光从中刺透出来，叶云轩所处的教学楼上。若是站在天台，一眼便能望见围绕银沐市的那一川阡江和两岸旁醉人的霓虹。
“喂，同学别冲动啊。”叶云轩焦急的喊了声，凌冽的风啸很快便把它吹散。夜晚下一个人影正坐在天台的护栏上，白净的脚丫子在空中摇摇晃晃，脚下就是足有二十米高的教学楼。
若是掉下去，叶云轩不敢想象她的惨状。
她没有回答，准确的说是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长夜的余韵里，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是背对着叶云轩站着的，望向那一川河水，叶云轩看不到她的脸。
那人的短发随着秋风一起摆动，整片璀璨的星空都像是她的背景。清瘦的背影有着一种凄凉的美。像是秋季残败的花苞。枯黄下充斥着死寂，叶云轩的脑海蓦地传出一声悲鸣，真的好像，好像那只鲸。
在连续叫了几声她也没回答时，叶云轩咬咬牙，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身后，然后猛地一把将她拽下来。
软香在怀，他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两只手就能握住的腰，柔软的好像没有骨头。
啊的一声，静谧的夜被尖叫打破。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的脸。那个南方温润的拂过，对视的两人有刹那的恍惚。
清风一遍遍的吹过杨柳岸，长亭短亭挽歌的呢喃，叮叮的在脑海撞击。
你，到底是谁?
因为叶云轩太用力的缘故，两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叶云轩在倒下的一瞬间让清妍垫在他身上，自己承受了所有的冲击。
殷红的骰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衣袖遮住，只剩几根白葱般的手指。
叶云轩的双臂下，她下意识的缩进他的怀抱，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已经很久没这样了，很温暖呢。”
“哎呀，他这样会不会很尴尬啊。”
“让再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这时叶云轩才看清她的脸，摇摇头甩出一些莫名的想法。
“我怎么可能认识她呢，我和她加上食堂那次，一共才见两次面啊。”
揉了揉因为擦伤而疼痛的手臂，叶云轩正对着她的眼睛说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块糖应该会好一点。”他说着就把一块大白兔塞到清妍手里。
“纯牛奶的哦。”他还是带着一脸笑意，就算是数年的风霜也不曾将它冲刷掉。
就在清妍愣神的功夫，他啪啪的拍掉身上的灰，松开清妍的手站起来，“不久之前我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话，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吧。”叶云轩说着看了看她的脸庞。
眺望远处的黑夜，他缓缓开口。
“听说远方很美，你不要怕天黑。”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在狭小的天台上，回荡出清脆的应和，更是在清妍的心间掀起万丈狂澜。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聚了焦。
清妍愣了几秒钟，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无辜的看着叶云轩，小眼神里全是无助，弱弱的说了一句“我只是想看看银沐的夜景诶。”
叶云轩的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刚刚才树立的光辉形象顿时坍塌了。从一个好心劝告轻生少女的三好学生，一下子堕落为打扰别人看风景的猥琐男?这差距太大了吧。
“额...纯属误会，那我就不打扰同学看夜景了。”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天台。顶着一头黑线，尴尬的让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怎么会有到上天台看星星的这种想法?”叶云轩恨不能掐死刚刚的念头。
盯着他的背影，清妍噗嗤一声笑了，像是熬过了所有煎熬顽强开着的花，没有那么艳丽，也没有什么浓香。花小小的，带着温婉的清秀。
他还和以前一样呢，抱人的姿势都没变。清妍扯平了褶皱的衣服，上面还留有他的余温。
你是我最坚定的一次，我要跟着你直到时间的尽头，然后一起在那看最美的日出。这些年少的回忆她都固执的在心里重复。
“我还没看够你啊，怎么会去死呢?”她小声的说着。远方的灯光深深的印刻在她的心间，正如那个温润南方的呓语。
叶云轩回到家后，照例从那个不知作何用处的盒子里翻出他的手机。
有两条消息，都是曲如云的。
北海雾: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北海雾:你再不回来我要睡啦。
叶云轩看后，叼着一根面包给她回了过去。
南天云:今天想去看星星的，结果遇见一个有趣的人。
可能是曲如云真的很困了，过了五分钟叶云轩才收到回话，要知道平时两人都是秒回的。
北海雾:你不是说我就是你的小星星吗，都有我了你还想看什么啊?
消息后面附了个大大的噘嘴。
叶云轩打字刚到一半，又发过来一条无厘头的消息。
北海雾:诶，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傲娇啊。
叶云轩强忍着笑意删去了之前打的字。
南天云:我只会觉得你可爱啊。
北海雾:那还差不多。
北海雾:好啦，我真的困了，你明天再给我讲那个有趣的人吧，安安。
南天云:那就明天见吧，安安。
待到曲如云的头像彻底暗下去后，叶云轩翻开资料书开始看，用红笔细细的勾画出重点。
等到他弄完后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伸展了下酸痛的肩膀，在资料书的封面上写下“小棉花专用”这才满意的上床睡觉。
对于梦里的那只鲸，每次都是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事情，叶云轩已经熟的可以背下来。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同。
那是海上的日出，深海中的它停止了游弋，灰暗的眼眸凝视着海平面，一轮金日冉冉升起。现在他们仿佛不是置身海中，而是身在云颠。
湛蓝的海水被渲染为金黄色，像极了天边的云彩。
“我和它，也没什么不一样吧。”
都会为了一些美好而感动。
......
星期天的下午，废纸回收站里。
侯羽行指着一堆旧书说，“这个怎么卖?”
废纸回收站的老板懒懒的瞟了一眼那堆旧书，又很快的抽离，像是在看一堆垃圾，很是不屑一顾。
嘴里轻飘飘的飞出几个字，“三块一斤。”
侯羽行抓着口袋里被汗水打湿的二十块，目光坚定的说了声。
“给我称二十的。”
老板似乎有些诧异，把视线从手机上抽离开。看侯羽行穿着的样子十分简朴，心里道了声难怪。
以前就有很多拮据的学生在他这买旧书看，只不过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看见买这么多的。
“你要的话就全部拿去吧”老板又恢复成懒懒的模样，靠在藤椅上。对于侯羽行递过来的钱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侯羽行试着称了称那堆旧书，大概有三十多斤，虽然侯羽行觉得老板的行为很奇怪，但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他还是感到很高兴，之前的想法也就抛之脑后了。
书很多，他分了四次才搬回家里。在学习的空余时间里，他将这些书一一分类，把卷起的书角压平。至少看起来比之前皱巴巴的要好得多。
在一个和往常一样平静却不平淡的周日下午，他骑着破烂的自行车，带着他的旧书来到银沐中学的门口。
随便找了个地方，用一块塑料布与地面隔开，分门别类的摆好旧书，他坐在带着的小板凳上，静静等着第一笔生意。
像是河边的垂钓者，不过怎么看，都是那样的落寞。
那层清烟依旧紧锁着他们的重楼，一刻也不曾松手。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扯破伤口，让期待已久的暖阳，匀匀的洒落到每一个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