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儿,从先生算命,你这样貌祸国殃民,皇上赐婚,圣命难违,如今父亲毁你容貌,你可怪父亲?”
——“这楚相的闺女竟然长得这般丑陋,太子求皇上却得来这么个太子妃,可见太子仁厚了。”
“哀儿,无妨,本殿是你的夫君,自然会护着你。”
——“阿琰,你看那簪子真好看。”
“哀儿喜欢,那本殿就买给你。”
——“奉先帝遗诏,太子齐紫琰继承皇位,太子妃楚氏为后,钦此。”
“吾皇万对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哀,你不过是一个棋子,皇上只是利用你是楚相的女儿,利用你巩固在朝廷上的地位,你以为皇上不碰你是真的护着你,捧着你,不舍得?悄悄你这般容貌,女人见了都恶心,何况是皇上?皇上登基后,可还来见过你?”
“你!”
“啊!本宫的肚子,本宫的肚子,啊,救命,救命——”
——“楚哀,朕不想再看到你。”
——“楚哀,本宫听说你父亲在菜市口被问斩了,你求求本宫,本宫带你去看啊。”
“求你,求你救救我父亲,求你……”
——“啊——父亲,啊——不要啊!”
“哀儿,哀儿?”
楚哀缓缓地睁开眼,困住的眼泪挣脱了束缚就猛地冲了出来,砸在枕头上,下了齐紫琰一跳。“哀儿?你怎么了?快!福安!叫孟由彻。”
“诶!奴才这就去。”门口的福安应了声跑远了。
楚哀侧过头,看着一脸焦急地齐紫琰,笑出了声,唇角明明是上扬的,却隐藏了无尽的悲伤,她微微抬起手,触碰着窗缝透进来的那束光,虚虚一握,不敢用力,因为一用力,就什么都没了。“我做了一个梦,好长的一个梦,梦到了很多曾经的事情。”她声音哑哑的,虚弱的样子揪着人心。
齐紫琰愣住了,她用的是“我”,不是臣妾,可是说的话听起来却不亲近。
“我才十三岁,就嫁进了王府,成亲那天,你和我说,我太小了,要好好保护我,等我长大,再做真正的夫妻,我说好。”楚哀吸了口气,她瞧着齐紫琰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当初那样好看,让人忍不住想要信任和托付,她点点头,不再看他“你去哪儿都带着我,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那些我不认识的叔叔伯伯都说我好福气,生得这么丑,还有一个疼我爱我的丈夫,我也觉得我好福气,父亲从小教我不争不抢,我总是要让出很多我喜欢的东西,他告诉我要宽容,要大度,而面对你的时候我不用再让了,你不一样,你那么优秀,那么多女人喜欢你,而你只是我的丈夫,其他人都不算什么,我告诉自己,你只是在等我长大。”
“哀儿……”
“你知道么,我从你开始叫我哀儿那一刻就盼着长大,从王府盼到了皇宫,从太子妃盼到了皇后,当日莫锦央把簪子摔在地上的时候,她告诉我,你从来都只是在利用我,我好生气,我不信,我让她闭嘴,她偏不,我就扇了她一巴掌,那是我活了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生气,唯一一次打人,她们传我无理取闹,蛮横娇纵,我都不理,但是我不允许她打碎我的信仰。”楚哀闭上了眼睛,她颤抖着,如同尘埃一样卑微“可是,你连问都没问,就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不爱我而已。”
时间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好慢,空气里只剩下呼吸声,和挑明过往后赤裸裸的伤痛,齐紫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她咬着嘴唇,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别过脑袋背向他,明明那么难过却还忍着不要哭出声来,他的心像是被荆条一圈圈缠住,本来就刺出很多在滴血的伤口,每一次跳动,都是变本加厉的痛,他好像解释,但是可笑的是他没什么能解释的。曾经的自己连借口都没留下,她说的是事实啊……
“皇上,孟太医来了。”
“啊?奥。”齐紫琰缓过神儿来,楚哀也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让他进来。”
在门外已经将话听了多半儿,众人这打扰也不是不打扰也不是,好不容易赶上个空当,福安忙在外面上报,这一字一句都战战兢兢地,生怕是说错了话,推开门,屋儿里的冷气就传了出来,众人都是打了哆嗦,孟由彻和福安对视了一眼,一同迈开脚,尽愉和尽欢也在后面儿跟着。
“微臣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齐紫琰让开了穿边,到小榻上坐着,孟由彻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把脉。
“皇上,皇后娘娘已无大碍,倒是不宜着凉,回凤栖宫的路上还是得裹严实点儿。”
“灵妃可还好?她醒了么?”
福安在一旁笑着答话“娘娘您放心吧,灵妃娘娘病的不重,早就醒了。倒是您睡了这些个天。都是皇上在这儿守着您。”
楚哀听了一愣,通过人缝儿瞧了眼远处坐着的齐紫琰,二人视线撞上又忙看向别处。福安瞧着一乐,皇后刚刚的话到底还是没惹了皇上生气的。
尽欢上前为楚哀掖了掖被子,“娘娘,您这次的病也得多亏灵妃娘娘,孟太医用尽了法子都没能给您降温,倒是灵妃醒了后来探望娘娘听闻娘娘也是极寒体质,拿出了自家求来的方子给娘娘用,才救了您一命。”
正说着,傅灵从门口进来了“臣妾一向不愿欠人人情,皇后救了臣妾一命,臣妾误打误撞换了娘娘一命,算是两清了。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齐紫琰点了点头“也就你这性子让人最舒坦。”
这性子,什么性子,不会有什么期望,所以不会自己失望,也不让旁人感觉遗憾,这是在暗示某人不要再翻旧账了,好歹自己也是皇帝,不能再卑微地向个女人道歉,尽管是自己犯下的错。楚哀勾起唇角,没有说话,傅灵撇了撇嘴“臣妾最不喜欢那些长舌妇,算计来算计去,倒是皇后为人善良。”
“本宫只是不忍看生命流逝,就像灵妃见到奶妈害大皇子,明明自己可以不招惹事端,也还是不顾生命危险去救人。”
“那点儿事端都是闹剧,皇上已经查明真相,还娘娘清白了,皇上从一开始就没相信那奶妈的胡言乱语,那奶妈也真是狠毒,诬陷娘娘,还气晕了娘娘,皇上已经命人将她淹死了。”傅灵一通向着皇上说的话,让楚哀才缓过神儿来,不能太冲动让齐紫琰疏离自己,还要报仇呢。
“多谢皇上。”楚哀看向齐紫琰。
齐紫琰叹了口气,心中仍不是滋味,他站起身“朕一会儿安排人送你回去,好些日子没见大臣,如今你醒了,朕先回览政殿了,晚些再去看你。”
“恭送皇上。”
待齐紫琰走后,孟由彻也跟着退下了,傅灵屏退了梦鸢,屋子里的旁人就剩下尽愉尽欢。
“你方才说那些话,不怕说漏点儿什么再惹了是非?”
楚哀看着傅灵,那双眼中充满了仇恨,那是不带感情的仇恨,可她不一样,她和他不仅仅是灭门的仇恨啊,还有那份感情,她一厢情愿的感情。良久她叹了口气。
“日子还长。毕竟,我已经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