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摆在桌上的烧鸡,封长情愣了愣。
多久没吃肉了?
“来,小情。”宋婆婆把一大只鸡腿放到了封长情的碗里,“多吃点。”
“你们也吃。”封长情给两个老人都夹了一块肉。
“要不是你,也没得鸡肉吃,你多吃点。”宋伯笑着,把一只鸡翅膀放到了封长情碗里,“快吃快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宋婆婆瞧了那鸡翅膀一眼,垂下眼眸,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晚饭后,封长情帮着洗锅刷碗,收拾厨房。
这一段时间在宋家,她一直都十分勤快,打扫的活也做,力气活也做,话虽少些,但时常见人都是带着笑,那种笑容不是讨好的笑,而是一种自然的,像是打招呼一样让人很舒服的笑,说实话,他们夫妇两都很喜欢她。
接过她手里的抹布放好,宋婆婆习惯性握了握封长情的手,有些凉,她便握着,没松开,“就在这吧。”
封长情一怔,这是要让她留下和他们生活吗?
宋婆婆又道:“以前我们的孩子还活着的时候,每次吃烧鸡,老头子总喜欢把鸡翅膀分给他,说吃了翅膀以后可以一飞冲天,前途无量呢……”她抬起眼帘,眼神和蔼,“刚才,他夹给你了……”
“这……”封长情一时间怔住了。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我们老两口没有孩子,你留下,有个帮衬,我们会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看待的。”
“你好好想想。”宋婆婆拍了拍封长情的手,出去了。
封长情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
晚些,她回了屋子。
如今这屋子,是前两天老两口坚持为她整理出来的,她当时并没多想,如今瞧来,却是他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可……
留下?
她当初留下,是念着老人那几块馒头的恩情,如今一切都进了正轨,她没有留下的必要。
离开兰成他们,她的确冲动,如今封毅也不知道怎样了。无论怎样,封毅都是这个身体的父亲,总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吧?
她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半弯圆月,心中暗暗决定,明日就说清楚吧,免得老人期待深了再去说,又要失落。
第二日一早,三人依旧早起去卖馄饨。
到了市集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熟客等在了那里。
“今儿怎么迟了?快快快,一碗混沌一叠酱萝卜一叠豆苗,快着点。”
“我要一碗馄饨两碟豆苗,豆苗要带走的。”
“好好,稍等,马上就好。”宋伯连忙招呼客人。
封长情搬了条桌和长凳摆好,给客人盛了小菜端过去,看到宋婆婆在搬柴,赶紧过去把柴接了过来,“重着呢,我来就是了。”
一旁卖油烙饼的老汉长长叹了口气,“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死也是明目了。”
宋家老夫妇脸上露出了笑容。
摆好摊子之后,天公不作美,飘了会儿小雪,不过这不影响馄饨摊的生意。
他们都是常年在外摆摊的,带了粗布篷子,用木杆子支起来就可以挡着雪花。
到了快晌午,一木盆的馄饨菜馅儿都卖完了,带来的酱萝卜和豆芽菜也一扫而空。
“来,趁热吃。”宋婆婆端了一大碗馄饨放在了封长情面前,低声笑道:“肉馅儿的,吃完了我们去扯些料子。”
封长情想起老妇人早上出门时候,说起要扯料子给她做棉袄的话。
看来老夫妇想留下她,也笃定她会留下了。
他们对她的确是不错,可她终归是不能久留的。
如此一来,面前这碗馄饨就变得难以下筷。
“就是这里了,这个馄饨摊儿。”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东家,您慢着点,路滑——”
封长情回过头。
不远处,一个青年正走过来,边上一个小厮打着伞遮去头顶上不断飘落的雪花。
青年约二十七八岁,穿着褐色的棉袍外罩同色长衣,身量不高,双手插进暖筒子里捂着。
那棉袍光洁平整,一看就是丝絮做成,不像这小集上摆摊的人,只能穿葛和麻做成的棉衣。
“这位客官,今儿的馄饨已经卖完了……”宋伯连忙上前招呼。来这里吃馄饨的多是贩夫走卒,第一次遇到穿的这么体面的客人,他难免局促了些。
小厮道:“我们东家不是来吃馄饨的。”
“啊?那是……”
“你们这是不是卖豆苗菜?”
“豆苗今天也卖完了……”说话的时候,宋伯忍不住看了封长情一眼。
那青年的视线,便也落到了封长情的身上。
封长情站起身来,她身形瘦小,只到那青年胸前。
青年道:“是姑娘做的吧?”
“什么事?”封长情有些意外,却也没正面回答,“你如要吃,明日早些过来就是。”
“我们谈谈。”那青年又道:“你可认识苏铭?”
封长情一怔。
小厮顺势上前,客气道:“姑娘这边请。”
封长情只好转身,对老夫妇道了声放心,随着那对主仆走了出去。
宋伯看了宋婆婆一眼,忧心忡忡,“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宋婆婆却叹了一声,“这丫头啊,咱怕是留不住了。”
……
三人到了不远处一家小客栈,上了楼,到了独立的房间内坐下,那小厮便转身出去了。
“姑娘请坐吧。”青年入了座。
“你找我什么事情,直说就是。”
“姑娘倒是爽快。”青年笑了一声,“我之所以找上姑娘,是想请姑娘到我家中做客。”
“什么?”封长情先是愣了一下,“你想买我做奴?”
“姑娘误会了……”他站起身来,“实不相瞒,我是苏铭的堂兄,我叫苏岳。”
封长情眼眸微微一动,她在清水集上卖馄饨一个来月,多少是听过这位苏公子的大名——苏家在海陵,是做粮行生意的,分行不少,近几年又做了餐馆。
环境这样乱,粮食自然成为最金贵的东西,苏家名下良田颇多,历年来都有不少存粮,如今运往各处,成倍的赚银子。
她视线不自觉再次落到眼前的青年身上,他身形瘦削,样貌和苏铭有五分相似,但那双眼睛却十分深邃,透着精明,却不市侩。
“我只是个粗人。”封长情笑了笑,很客气,“只怕不太适合。”
她不知道苏岳为什么找上她,这也不重要,现在她只想和那对老夫妇说清楚,先去关外找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