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这个弘将军府,那绝对是京城里的第一霸主!也是唯一可以和苏家抗衡的世家贵族。
苏家是靠女人起家,就是把姿容尚可的女儿送给宫里的皇帝,然后沾着女儿的光再来谋算皇家的半壁江山,当世人奉承巴结称一声皇亲国丈,轮到后世史官执笔那就是外戚专权!
弘家就不同了,那是世世代代靠着男人打拼而传承下来的功勋望族!据说从高族皇帝起,弘家的男儿们就为白室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甚么抛头颅,洒热血,拓疆土,攘外敌……这么说罢,说弘家功高震主,那都是抬举主子,弘家的功勋推到主子都不为过!
单是他们家得的那些个赏赐,就足可见历代君王对他弘家的追捧与忌惮。那些个玩意可是苏家花多少钱,献多少美人也换不来的!
据说弘府里只免死铁卷就有三块,这等威风足够他弘家子孙为非作歹、称霸一方了!另外还有一只龙头拐,是可以上打昏君下打馋臣的重大法宝!也就是说我哥要是回宫做了替罪羊,那毫无悬念指定崩在龙头拐下!
如果是我替我哥去做替罪羊,可能就还要曲折一点,死在龙头拐下之前估计还要受恶犬撕咬之酷刑。这就牵扯到我与弘家两小子的一点私人恩怨。
许多年前,称霸宫廷的熹月公主……对,就是我如日中天的时候,居然毫无远见又鬼使神差地咬伤了弘家的小公子,也就是那个失踪于阵前的京城第一丑男,弘皖。
这原是小事,本公主自幼纯良敦厚,根本没有计较弘家小子的惊驾之罪,可是不成想他那个不识时务的兄长,竟然不自量力地闯进宫廷,扬言要替他的傻弟弟报仇。对,就是如今领了十万兵杀回京城准备逼宫问责的弘皓。
当年本公主无可奈何,只能勉为其难,故伎重演,把这个傻哥哥也给咬了!怎么说就勉为其难呢?诸君若果看到弘家这对傻昆仲,那绝对要替本公主叹一声——委实太勉为其难了!怎么下得去口?!这对兄弟何以黑炭涂身?!
弘家还没有豪富到用黑炭涂身这么造作!黑,确切说是赤黑,是他弘家兄弟的自然色。
当王兄替我扑到了弘皓,骑在他身上大叫着——咬他!咬他!熹儿快来咬他!
我当时就哭了!怎么还来一回啊!哥哥要比弟弟黑多了!可是为了使我兄妹在宫里立威,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含着泪花又咬了下去。在那之后几天,我伏在父皇怀里哭了好久,不是愧悔,而是恐惧,每隔半个时辰我就要往我娘亲的铜镜里照上一照,生怕自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颗皓齿都被染黑了!
而那个被我咬的衣袖沾血的弘皓,又跑去父皇那里告状。要不怎么说他傻呢,也不算算父皇是谁得父皇!有父皇在时,我白熹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结果就是——他爹因教子不善、纵容劣子欺凌公主而被罚俸半年。
仇恨就这么结下了。只没想到那个弘皓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后来又向我下了多回战书。可惜本公主读书晚,他那些鬼扒的字我一个也不认的。还是王兄好心地读给我听,战书上无非讲甚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朝一日定然放狗撕咬尔等……”云云。
后来我又让娘亲哄着父皇下了一道禁令——帝都内城不许养犬。自此我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未成想,还是冤家路窄。我掐指一算,而今距弘皓给我下战书岂非正好十年!
唉!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弘皓这等这睚眦必报、小鸡肚肠的狭隘之徒,倒底还是要受上苍惩戒,领亡父失弟之痛!
哼,活该!还想放狗咬我!这京城我是绝对不能去了!宁可违抗太后懿旨而被斩首当下,也绝不能送自己去喂弘家的疯狗!可杀而不可辱!本公主也是有气节地!
我躺在王兄的床上重又析利剖害,最终果断决定——明天一早就让裴老头清点府中人数,想法再借点钱,按人头买几口棺材……好在我英明睿智,早已置办下一块墓地,虽则未曾筑陵略显简陋了些,可倒底是有地儿埋了!
解决了眼前大患,我略略安心了些,向着外间大喊,“来人!掌灯!掌灯!我要温书!”罗美人的小册子还捂在我怀里呢,过了今晚可就不新鲜了!可凭是我喊了数声,喊的口干舌燥,最后想讨口水喝,都没人应我。看来值夜的丫鬟们也被捉走了。
我又饿又渴,又累又困,后来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又遇上一大群黑狗追着咬我,父皇说——别怕!快去找你哥!娘亲说——别跑!放火烧了它们!
一夜都没有睡过,刚刚赶跑了黑犬,又听见四周兵戈汹涌,该不会是那个弘皓这么快就杀来庸州了罢?我还没当皇帝呢?他要杀也该先去京城杀别的皇子啊!
睁眼一看,裴潜那张老脸就矗在眼前,惊得我好悬昏厥,“要死啊!死老头想吓死我!”
“殿下又做噩梦了?一直再喊‘父皇救我’、‘娘亲救我’……”
“是哦!瞧这一头的汗!”罗美人也挤到了床前,毫不客气地在我脸上又是一顿乱摸。
“别闹!别动!别烦……外面是甚么动静?好像来了千军万马?”我掀被瞧瞧自己还是昨晚睡下时的那身衣服,也就放心了,小书册应该还在怀里。
“是苏禁军在操练兵马呢!”裴老头回答。
这不就是耀武扬威吗!他一个御林军左营四台都尉有甚么好显摆的!本公主要应对的可是镇远大将军弘皓!还有他那个诡计多端又兼深藏不露的姑母太后娘娘!
只是我现下还没有醒透,不知心中筹谋的算不算是妙计,“可以写信给那个弘(皓)耗子,就说他爹是陪着太后娘娘的夫君死的,他弟是陪着太后娘娘的儿子死的,这无论哪一桩命案都和我庸王府不相干嘛!他要问责可不该问到我头上啊……”
“哟!这就认怂啦!?”罗美人吊起嗓子卖力揶揄。
我蹭地就从床上坐起来了,“谁人认怂哪个认怂!我这叫以夷制夷……”
“还以舅治舅呢!殿下这逮谁卖谁的架势,哪个还敢和你去京城啊?莫不是去了都给你当挡箭牌使!好歹说太后娘娘也是正道正统,是你外祖家出来的女儿,论理论亲殿下可都不该先卖这头罢!那个弘硕鼠莫不是长成个三头六臂……至于把殿下吓得亲疏不分吗!”
弘硕鼠?这名字好啊!好解恨啊!弘皓(耗),字硕鼠!哈哈哈!这么一说那黑耗子也就没那么可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