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冰远远望见青袍人,青袍人淡淡说道:“老夫恭候两位多时了!”语音轻缓低沉,犹如主人小声对客人打了个招呼又怕把主人怀里的婴儿吵醒了一般,声音显得温柔客气而又极其轻微。那声音虽小却震得两旁群山回音此起彼伏,犹如几万人齐声喊话一般。路上众人耳里都像晴天响了个闷雷,千百人都木雕泥塑一般呆在原地。
沙正冰听得每个字音轻轻响起一次,就感觉自己与周围之人身上衣衫袍袖都扑簌簌飘摆震荡一次,昨日胸腹间两个掌印那里又多了些疼痛。体内真气也随着话声涌动一下,其实前日听说吸星大法重出江湖,会这魔功之人很可能会找上自己,前日里居然有些紧张,或许正是听过太多传言的原故,沙正冰少有的露出了些许怯意,当时恰好被钟宛儿看在眼里,这或许引起了钟宛儿的愤怒或轻蔑,沙正冰凭直觉也能感到钟宛儿已经发现了他的怯意!
他绝不能在钟宛儿心里留下一丝怯懦的形象!这也是他十分内疚的一部分原因。但自从误伤宛儿的父亲钟慎之后,更加巨大的愧疚感让他很想找一个人同归于尽,虽然他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大错,毕竟江湖厮杀误伤也是不可避免的,但钟宛儿伤痛欲绝的情形刺痛了他。有时拼命虽然只是一种发泄,甚至这种选择就是错误的,但沙正冰已经感觉很需要这种宣泄。
自从有了这种感觉,他的紧张恐惧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既然要找一个人拼命,那么那个人的武功自然越高越好,那个人越重要越好,最好还是此次悲剧的幕后策划者!显然青袍人都符合这几种条件,沙正冰此时已经很兴奋,这让他变得很危险,通常急着拼命的人已经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就是有了必死之心,能不能‘后生’他已不管了。
沙正冰不怕死,但他却怕钟宛儿死!他已打定主意要偷偷点了钟宛儿几处大穴,然后抽打宛儿坐下俊马,让宛儿独自安全离去,自己一个人与青袍人死战一场。只要听听青袍人说话声,就知道这是毕生以来所遇内力最强者!而且比星云大师与铁高峰、空喜、司徒炎这四位绝顶高手的内力似乎还强出不少!或许正是他吸收了空喜大师内力的原故。想到空喜大师内力被吸,沙正冰心中又多了一丝愤怒!
还是先点了宛儿穴道吧,想到这里,侧眼偷看钟宛儿时,钟宛儿不知何时居然与他隔了一丈多远,沙正冰便偷偷靠过去两三尺,钟宛儿居然又多离开了五六尺远距离。二人对视一眼,沙正冰居然从宛儿悲戚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笑意,那抹笑意凄凉而美丽一闪即逝,沙正冰心中刀割般痛了一下:“宛儿冰雪聪明,岂能不知自己打算?也罢,我二人联手抗敌死做一处有何不好!何况当初我二人也有婚配之念!”只是想到钟宛儿如若遭难的样子,沙正冰浑身便颤了一下!接着想道:“若有一丝机会!还是让宛儿走了的好!”
青袍老人却并不着急,通常越不着急的人是因为他越有把握。青袍老人问道:“你就是替铁高峰寻找雪山冰蟾的沙正冰?”
沙正冰答道:“正是,是阁下派麻家兄弟盗走金钥匙,又派麻家兄弟引一帮人挑拨离间星云大师与司徒炎二人恶战。只因为星云大师的‘六合纯阳功’与司徒炎的‘赤焰魔功’能够克制阁下的‘吸星大法’?”
青袍老人坦率的答道:“不错。您很聪明!当初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但以后我要让天下人看看,‘六合纯阳功’与‘赤焰魔功’是不是真的能克制我的‘吸星大法’,到时候还要我说了才算!你很聪明,武功也不错!年轻一辈里应该没有比你好的了!如果麻家兄弟能有你一半的能力,或许我会轻松很多!”
沙正冰答道:“阁下即然如此深厚的内力,何须忌惮铁盟主,铁前辈即使未受重伤内力可能也远远不如阁下深厚,何须如此麻烦还派人到藏边追杀我们,昨日也无须派出众多高手阻挠我二人送回雪山冰蟾!”
青袍老人目中寒光一闪,答道:“所以很遗憾,麻家兄弟确实办事不力,他二人如果有沙少侠一般得力,老夫本不该如此快速暴露于天下的!天下人对‘吸星大法’忌惮之深,关注之密切,各方之重视。任凭谁练了它都不会轻易让人知道的,都应该偷偷练到炉火纯青才真正出山,但事急从权。老夫功力初成对铁高峰与星云大师几位还是要回避一下的好!等时间稍缓多吸几份内力,才敢面对天下真正的高手!其时就在几个月前老夫连沙少侠也是颇为忌惮的,何况另外几位当世高手!只是今日今时已时移世易罢了!不过现在景况非比当初,沙少侠还是不要冒险的好!今日会面二位之前,老夫也只是想吸过二位内力之后再取二位性命!只是青年才俊江湖罕有!老夫也确实缺少得力帮手,两位不如就加入日月神教风雷堂吧!二位年华大好,毕竟功夫难练,性命宝贵!跟着铁高峰又能有多大出息?何日才能出人头地?”他说话口气冷静而又缓慢,极少含有正常人的感情色彩,只是后来还是明显看的出来有几分得意。
钟宛儿厉声斥责道:“老匹夫!你如何敢与铁盟主相提并论,铁前辈心系武林一心为公,你这阴险小人如何比得上他分毫,即使你武功再高,那不过是豺狼之齿虽利,却也只是禽兽爪牙!我钟宛儿有何惧哉!”沙正冰也拔剑在手厉声喊道:“正是阁下这等阴谋诡计之徒,搅得江湖腥风血雨,殆害苍生却只为一己私欲!我沙某岂能与你为伍!”二人公愤私仇填满胸臆,任凭他功夫再高,早打定主意大不了同归于尽。又明知他内力之深前所未见,所以也不顾他是否赤手空拳,二人一同抗敌多次,心有灵犀一点通,一齐出剑刺向青袍人。
青袍人冷笑道:“既然二位不自量力,那老夫倒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盖世神功!你二人能让老夫双脚在地上挪动半寸便绕你二人性命!”
钟宛儿怒火中烧,一剑横削青袍人双足,看你动不动;沙正冰运足十成内力一剑连刺青袍人胸腹膻中、巨阙、神阙、关元、四处大穴。剑蕴霍霍风雷之声,此时沙正冰内力与司徒炎几乎已到伯仲之间,钟宛儿功力也几乎与大战马天羽之时的沙正冰的功力相近——那也是当世一流高手境界!二人联手之威岂能儿戏。
二人双剑齐出,五丈方圆尘土被剑风蓦地刮上半空,方圆三里之内百鸟惊飞腾空而起。官道客商都被剑光齐齐的惊出:“呀——”的一声尖叫。
双剑如雷霆电闪直取青袍人,青袍人对钟宛儿一剑理也不理,只把青袍长袖随意凌空拂下,动作看似轻描淡写,那轻柔的绸布衣袖却犹如一把千斤铁锤砸在沙正冰龙泉剑上,龙泉剑被砸的“当”一声巨响。声音巨大无比,众人只觉耳膜刺痛,那声音震得行人腰间的铜钱也发出嗡嗡之声,余音久久不绝。
沙正冰纵然三大神功护体,手中长剑也险些脱手飞出,但自己长剑被他衣袖砸得向下一划,手中长剑恰好磕开了钟宛儿长剑,那下砸之力未衰,钟宛儿长剑被那大力带着向下,刺进地面足有一尺。双剑雷霆万钧之势被青袍人衣袖随意一拂,便即消失于无形,当初司徒炎被沙正冰一人震得还退过几步,青袍人功力之深非天下高手一二人之力可比。
二人拔回剑,双剑被大力巨震的嗡嗡作响。钟宛儿只觉右臂酸麻无比,她见沙正冰剑尖不住颤动,心知他受力更重,也不知道他受了内伤没有。沙正冰悄悄说道:“我正面强攻,宛儿侧后功击,多用轻功多使巧力,不可硬拼,多拖一招是一招,摩清些门路或许也有用处!”钟宛儿并不看他,却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钟宛儿只听得沙正冰浑身关节咔咔作响,喉咙间好似癞蛤蟆一般发出咕咕响声,脸庞与腹部也高高鼓起,双掌赤红冒出一丝丝白烟,连长剑几乎也像发红了一般透出一股热气。钟宛儿知道沙正冰的密宗气功与蛤蟆功都是武林至宝天下绝学,六合纯阳功自己也在练习更是不再这二者之下。但三种绝世功夫都到如此高深境界却是重来不曾见过,能把三种功夫融合起来同时施为,更是天下少有的奇迹。看到沙正冰如此,钟宛儿心底突然又生出一股信心!这或许说明了沙正冰是一个不错的男人,能给女人信心的男人总还是不会太错的。
钟宛儿挺剑轻声说道:“我攻后你攻前,我先动你后动,我掩护你主攻!”沙正冰点点头,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二人双剑一前一后分别刺向青袍人前胸后背,青袍人嘿嘿冷笑两声。二人刚进身到青袍人五尺之外,那青袍人周身恍如裹着一圈气墙,那气墙虽然不是铜墙铁壁,却也让二人身形如陷入泥沼之中,动作缓慢了几乎十倍。
沙正冰担心钟宛儿受伤,奋尽全力向前猛扑猛撞,那气墙犹如几十个人推住他一般,沙正冰身经百战,感觉到气墙有一丝薄弱空隙之处便向前猛撞。他一身真气雄强刚猛,连青袍人也不敢轻视,见他撞近身来,便一掌拍出,正好与沙正冰左掌硬碰硬对了一掌。
沙正冰只觉青袍人手掌力道之强恍如一座山峰压过来,那掌力中好似藏着几十只手掌一般,掌力一重接一重力道大小不一,沙正冰呼的一声被拍飞四五丈远,好似被几十个人扔出去一般跌落地下。
沙正冰被一股巨力一撞,体内真气源源不绝便生发循环起来,他本已打通任督二脉,只有六合纯阳功所行功法未及所有经脉穴道——一直未得大成。经此巨力一撞,纯阳功便又增加几分,但如若换作平常高手被这巨力撞个一下半下,早被震五脏俱裂,骨节寸断。但沙正冰密宗气功与蛤蟆功两大神功早已功德圆满,浑身好似铜浇铁铸一般,这才能承受巨力而不伤。钟宛儿感觉气墙恍如千斤重压,总是冲撞不动,便只得以长剑往里虚刺几剑。
青袍人接过沙正冰一掌也吃惊非小,沙正冰实力之强还是在他想像之上,此时他已把全部注意集中在沙正冰身上,对于钟宛儿倒不太理会。
沙正冰已经两次对掌受益,感觉何其敏锐,干脆收剑,双掌运力又复身扑上。青袍人见他收剑,知他要比拼掌力,冷笑道:“小辈,你若撞退老夫半步,今日便放你二人过关去!”话犹未了,沙正冰已到近前,双掌从气墙外打来,青袍人衣衫须发皆被吹的乱飘乱舞,但青袍人缓缓抬起双掌之时,沙正冰的掌风已经被压制的无影无踪。沙正冰腹胀如鼓,脸腮也胀起两个大包,喉咙里咕噜咕噜巨响之声犹如深潭里落下巨石,声音低沉却远近可闻,即使连不会武功的路人也知道这是天下闻名的蛤蟆功,沙正冰果然如一只大蛤蟆般凌空扑下。
沙正冰双掌携带雷霆之声凌空拍下,剑门关外好似吹起一股飓风,顿时飞沙走时。青袍人轻描淡写双掌轻送,恍似慈爱的拍了一下自己可爱的孙子一般。四掌相抵,轰然一声闷响,那声音低沉如山崩屋塌巨石坠地,却震得大地也颤了一颤,霎时尘土遮天蔽日,众人都被大地颠簸得离地两寸复又落下,那剑门关上几块城砖也被震落在地。
路上行人大骇,这哪里是凡人打架分明是天神下凡。
沙正冰被撞的风筝一样倒飞出七八丈外,口中鲜血喷出长长一条红线。噗通一声跌落在地,刚刚站起来,双腿一软复又跌倒于地。钟宛儿急跃上前复起沙正冰,她从不见沙正冰如此明显落于下风,连司徒炎也远远做不到如此。但青袍人却果然在原地丝毫未动,连上身几乎也未晃动分豪。沙正冰就像是被他拍出的一个羽毛球般轻松!
青袍人冷笑道:“小朋友,还敢再对一掌吗?”,沙正冰答道:“有什么不敢,再对一掌,再下内力可要翻倍了!”说完又喷了一口血,钟宛儿低声道:“再怼掌你就得死了!”